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古皖桥。
幼龄的孩童,口口唱诵着悲惨的歌谣,伴随着殷广波的叙述,一副饿殍满道的人间地狱,在萧梓穆的脑海中,有了清晰的画面。
夏初,这就是你让我来古皖的原因?
他倒要看看,这里灭绝人性的官府,长的都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眼见着城中百姓饥肠辘辘,逼不得已食土而死,这古皖的府尹当的真是好。”萧梓穆一贯温润的面容,清冽的双眸。
此时,也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是啊,那些吃观音土而死的人,瘦骨梭棱,肚子却是涨大无比。听闻每个人的死状皆如怀胎六甲的妇人一般。易子而食这件事,我更是想都不敢想。”殷广波面露不忍。
辛涯跟在身后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义愤填膺,恨不得提剑直接杀进府衙。
“这古皖的府尹如今是谁?”萧梓穆未曾特意打探过。
原先,他甚至都未曾打算会去府衙。
“郑中光郑府尹。”殷广波自然是知道的,见萧梓穆问起出言回道。
三人一路来到了官府的门口,殷广波对着萧梓穆请示:“少爷,咱们是击鼓还是自报身份?”
“这鼓摆在这里,也不嫌讽刺。”萧梓穆冷哼了一声,接着对殷广波道:“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是前来赴任。”
殷广波应了声是,便上前去通传。
结果除了门口零星的几个衙役,府内根本就无人。
一问方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府尹大人的第三个儿子满月酒。
同知、守备、团练、都监、司马、主簿、参军等等,就连底下各处的县衙,三班六房也都前去贺喜了。
殷广波问了路,领着萧梓穆往府邸走去。
萧梓穆这一路,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默不语,安静的可怕。
三人还未到府邸,隔了两条街便听见了吹笙鼓簧,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殷州判,这郑大人儿子的满月酒,你可得好好给他贺一贺。”萧梓穆听着乐器之声不绝于耳,对着殷广波沉声吩咐。
“下官明白。”殷广波正了正脸色,行了个官礼。
“先不要挑明我的身份,但是本殿会为你撑着。”萧梓穆冷了张脸,沉声吩咐。
殷广波抬头,第一次看见萧梓穆的眼中带着凌厉的寒光,那目光含威,锐利慑人。
他应了声是,心中底气十足,抬手阔步,向着郑府门前走去。
可殷广波这威仪的气势,还没能维持多久。
到了张灯结彩的门口,便被家丁给拦了下来。
“礼金呢?”家丁横眉冷对。
殷广波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凛了面色道:“下官是来赴任的州判,礼物会亲自奉给郑大人。”
“礼物是礼物,礼金是礼金。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还来古皖赴任?”家丁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殷广波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忍着怒意道:“卑职今年刚刚及第,初次做官,或有疏漏,这位小哥通融一番让下官先行进去,亲自谢罪。”
“等着吧。”家丁轻蔑的笑了一声,对着他冷声交代了一句。
“好大的官威,连门口的家丁都如此目中无人,下官好歹也是个七品州判。”殷广波面色悻悻的转身,对着萧梓穆自嘲的笑了笑。
萧梓穆身后的辛涯,早在家丁问出第一句礼金的时候,就将手握在了剑柄之上。
要不是萧梓穆眼神制止了他,此时的郑府,怕是早就见了血。
“跟紧了别四下走动。”过了一会,家丁跑了回来,对着他们嫌弃的叮嘱了一句。
三人也懒得跟他废话,尾随着他进了府邸。
府院极大,一眼望去。
光是郑府尹的家眷就有六七十人,再加上来贺的宾客约莫五十来人。
原本空旷的院落被摆了整整十三桌,错落有致。
此时还未开席,却早已宾朋满座,锣鼓喧天,轻歌曼舞。
萧梓穆微微眯起了双眼,眸光深处杀意暗涌,犹如海底升起的海啸,狂暴肆虐的正待席卷而出。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动了杀心。
这府内,一吹笙管振簧片,捧筐献礼礼周到。
而府外,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
领路的家丁见他们沉默不语,还以为是被这般盛大的场面给震慑住了,嘲笑了一声后,对着殷广波指道:“你的桌子在最末端的中间那张,给郑大人送完礼就过去,可千万别走错了。”
殷广波声音闷闷的“嗯”了一下,跟着他入了院子,走到了郑中光的身旁。
“郑大人,新来赴任的州判到了。”家丁对着郑中光通禀了一声。
郑中光此时正吩咐着小厮将礼物抬到后面,然后跟着一位男子寒暄:“小儿的满月酒让蒲大人破费了。”
殷广波听闻姓蒲,便猜测约莫就是芜州的知府蒲有仁了。
“郑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卑职能有今日,多亏了郑大人提携。”蒲有仁一脸的谦逊。
“郑大人,下官是新来赴任的州判殷广波。”殷广波见郑中光没搭理他,只好再次自报了身份。
郑中光瞥了一眼殷广波,眉头微皱的“嗯”了一声。
“快送呀!”领路的家丁对着他挤眉弄眼,忍不住出言提醒。
这人怎么这般不懂规矩,本就该先奉上礼物再自报家门才是。
殷广波看着郑中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