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跟着众人前行,宁澜的心一直落到了谷底,无论如何,只要陆昭媛咬死了是宁澜要害的她,到最后此事宁澜终究是无法善了的——就算宁澜是真的无辜,也无济于事。
这便是宁澜身为一个宫女,身为一个奴才的悲哀。主子若是想要一个奴才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此事一开始,于宁澜便是不利。
她早在宇文冬要找陆昭媛的时候,便应该拦下她,那么就不会生出后边的事故。
宁澜细细想来,除了自己倒霉之外,怕是没有更好的解释的。
从她跟着宇文冬跨进陆昭媛宫中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要有这一次劫难。
就算陆昭媛今天没有小产,她也会把宇文冬对她的不屑转嫁到宁澜身上,然后对宁澜的不快便又会加深几分,就算陆昭媛没有身孕今日只是身子不适,也会怪是宁澜碍着她了。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会如鲠在喉的、心内不痛快的。宁澜便是那根卡在陆昭媛喉中的鱼刺,若不拔了,永远都觉得难受。
总而言之,宁澜倒霉,自作孽罢了,她倒是没有妄想自己帮了陆昭媛陆昭媛或许会消弭了几分对自己怨气,但是也万万没想到陆昭媛会一口咬定,是她要害陆昭媛。
想来,陆昭媛对她并不是如此上心,那么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陆昭媛想通过迁怒于她,趁机打压打压许宁——宁澜叹气,看来她又连累许宁了。
掖庭局,平日里是掌管宫人籍簿的地方,也掌管犯事宫人的审讯刑罚,宁澜不是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来,终究是第一次。
众人被引到一间空屋里,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与外边的联系,宁澜的心也随即堕入了谷底。
锦绣靠近了她:“他们……不会已经认定了我们的罪吧?陛下不会想着要处死我们吧?”
宁澜轻轻摇摇头:“不会的。”就算是,也只是认定了她宁澜一人有罪罢了。
此时天将暮,屋内没有烛火,暗得吓人,紫玉等人估计是被吓坏了,与其他人抱成一团,锦绣在宁澜身边呆了一会,许是终究无法驱除那分惧意,摸黑着寻了紫玉她们,仿佛抱着取暖,便能安心一些一般。
只有宁澜,始终是一个人。
无所谓,习惯了。
年少时再美好的情谊,终究是是逃不过成长之后各为其主的无奈,跟了不同的主子,便注定了不一样的人生,只是宁澜知道,她从来不悔,也从来没有机会后悔过。
跟着陆昭媛受尽磨难,她不悔,离开许宁跟了邵心,她依旧不悔,即使有一天旧日的伙伴皆与她走散,在世间越走越远,即使她成了孤家寡人,独自一人在宫中彳亍着,她也从不悔。
至少锦绣最初的时候,便没有落井下石,她已经很感激了,此时此刻,不会要求更多,亦不敢要求更多。
她向来看得开,不求荣华,不求富贵,不求得宠,只求现世安稳,护她十年无虞。
可是,总有些人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陆昭媛是如此她能理解,但是杜婕妤却是为何?
是的,想起先前走时姚御医特意提及陆昭媛宫中的香有些奇怪,又想起佘曼妮和许宁当初的隐忧,宁澜忍不住要往杜婕妤身上想,那香料若是真的有问题,那么必定与杜婕妤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还是想不通,她与杜婕妤从未有过交集,为何杜婕妤偏偏找上了她,给她一点点甜头,然后把她当做自己伤人的刀子,借刀杀人。
七月流火,代表着天气会逐渐转凉,但是此时已经入秋,却依旧炎热,今夜注定难以将息,宁澜抱着手臂独自坐在角落里,就那么清醒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开门的声音惊醒,映着不甚明了的天色,宁澜注意到其他人皆面有菜色,神情也有些萎靡。
昨晚被关起之后,便无人为她们送饭食,饿了一宿又吓了一宿,这样的情形,倒没什么奇怪的,她自己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宁澜猜想,过了一夜,宫中其他人怕是早已经拟好了对她的处罚吧,依着陆昭媛的性子,怕是想要了她的命,只是不知许宁会如何。
就算许宁终究是保不住她了,她也不会怪许宁分毫,说到底,这本就是她自己的命数。
审讯她们的地方,在宇文复的御书房侧殿。
宁澜随意扫视了一眼,那里早已经候着几个御医以及各宫中的总管,宫中宫嫔则躲在屏风之后,只影影绰绰看到些身形,究竟有谁,竟是不知晓。
在殿上的,还有……楚王宇文备和晋王宇文图。
御医们慷慨陈词,将陆昭媛宫中所使的香料的成分说得清楚楚楚,特意指出那香料本身并无毒害,然而与陆昭媛平日里常服用的药剂合起来,对有身孕的人来说,便是有害的。
又有各处的宫女内侍证实那香料是宁澜帮杜婕妤采买,言道宁澜定是从中作了手脚。
屏风之后似乎有人惊呼了一声,乱成一团,都道想必自己宫中的香料也被人做了手脚,那么怎么是好,宇文复的面色顿时十分阴沉。
面对众口一词的指责,宁澜知道,有人打算拿她顶过了。
宁澜虽然很多时候宁愿委屈求全,但是事关生死,由不得她继续这般不辩解,因此当宇文复问起她时,宁澜想了想斟酌道:“奴婢只是区区宫女,如何有那个能耐,香料是帮杜婕妤采买的,不信的话可以着人去问杜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