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拂拂定了定心神,抿着嘴巴认死理,据理力争道:“可是俺听说别的宫已经用上了。”
别的宫是别的宫,永巷是永巷。克扣永巷的份例在后宫中几乎已成了人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裴姝平日里掌记功过,事务繁忙,常常抽不开身子。
如今见这一场闹剧,更觉头疼。】
裴女史有些不耐,眉梢都冷冷的:“许是才人弄错了也未可知。”
宫婢们窃窃私语起来。
“叫她平日里傲。”
“一个才人正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回犯到裴女史面前了吧。”
要论受宠,这裴女史不比她受宠多了。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裴姝耳朵里。
裴姝神色稍霁,心里不由多了点儿得色,想到前几日在华林园中夸她颜色好,蕙质兰心的少年,更有些面红耳热。
拂拂有点儿生气,她差点儿和这裴女史打起来,最后当然是没打成的,她这个永巷的小才人,哪里比得过如今风头正盛的裴女史。
曹忠冷笑:“听见没?这炭各宫都是按份例拨的,给奴十个胆子,奴也不敢克扣啊。”
将院子里被撞翻的木盆扶起,裴姝捺下了心头浮动的心思,淡淡道:“两位才人扰乱宫纪,宫规当罚,就罚两位才人紧闭半日,扣除这个月俸禄。”
明明是曹忠克扣炭火在前,如今被罚紧闭,又被扣了月俸的却只有她俩。
天上的日头照在人身上有些晃眼,陆拂拂一个恍神,忽然想到,陛下前几天在华林园碰见了裴女史,还夸了句裴女史长得好看,人人都说裴女史被陛下看中要一飞冲天了。
怪不得裴女史是女配,王宫里虽然有像方虎头,袁令宜之类随遇而安的聪明人,但心大不怕死想往上爬的倒也不少。
身为小炮灰的拂拂,低着眼一声不吭地握紧了方虎头的手。
方虎头看着裴姝的方向,眉眼也是冷的。就算是她也不敢得罪裴姝,谁叫她被那暴君看中,如今正风光?
在这王宫里,君王的恩宠胜于一切。
方才那几个内侍下手有点儿重,争执间,拂拂刚刚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屁股疼得要命,眼下只能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直到晚上,被关禁闭的两人这才放出。
袁令宜晚间从她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经过,看到灰溜溜的两人,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少女咳嗽连连,摸着拂拂的脸眼角微红:“这日子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方虎头扯着唇角,不冷不热道:“这就是后宫,碰上裴姝今天算俩栽了。睡吧,你今天和我一块儿睡,这样也暖和些。”
熄了灯,拂拂摸了把僵硬的脚趾,钻进了冰冷的被窝。
又是冻得直打哆嗦的,难捱的一晚。
太冷了。
一床薄被不抵寒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拂拂觉得自己手脚冻快冻成了冰。
趁着天色还早,拂拂打着哆嗦,套好了衣服出去运动取暖。
不然一起床就要把手伸进冷水里洗衣服,那样早晚是要落下病根的。
才跑了没两圈,陆拂拂却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牧临川一身黑袍,像只游魂一样游荡在宫内,少年今日倒没作高冠大履的打扮,他穿着件黑色的纨裤,上绣有金线莲花,裤脚系着红绳,缀以金玉为饰。
长发束作了个高马尾,留有两缕微卷的碎发垂落颊侧,乌发墨鬓朦胧着清晨的雾气。猩红的眼里也好像氤氲着旋开既合的暧昧薄雾。整个人犹如观音座下的莲花童子,不,莲花少年郎。
陆拂拂吃了一惊,站定了,愣愣地看着自己这攻略对象,想到昨天的裴女史,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牧临川的脑门上。
陆拂拂整个人都僵硬了:……啊啊啊要死了!!天知道她根本不是故意的!
许是察觉到了陆拂拂直勾勾的视线,少年眼一瞥,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一怔,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
旋即又恍然大悟:“是你?”
“你,过来。”
牧临川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嘛去。”
少年皱皱眉:“你看我头上干嘛?我头上有东西?”
陆拂拂擦了把身上的汗,看着牧临川,心头微微一动,突然间灵光一现。
她攥紧了手掌,心脏砰砰直跳地低着眼,撒了个谎:“奴拜见陛下,回陛下的话,奴是去要炭火的。”
“炭火?”果不其然,少年一皱眉,“怎么?没给你们拨炭火?”
拂拂刚想说是,便看到少年虎着一张脸:“哼,好大的胆子,克扣份例,这究竟是孤的王宫还是他们的王宫?”
拂拂心里砰砰直跳,惊讶地看着牧临川,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小暴君可能是闲得发慌又想借机发作折腾人了,不过这正中她下怀。
“随我来,孤倒要看看在孤面前,谁敢克扣份例。”
牧临川冷冷一笑,甩袖提步欲走。
察觉到拂拂没动,牧临川不耐道:“腿断了?还不快跟上?”
计划通。
幸福来得好快。
拂拂眨眨眼。
拂拂深吸了一口气,很严肃的样子:“陛下,官署在那边儿。”
牧临川笑容一滞:“……孤要你说。”
陆拂拂明智地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牧临川身后,却未料小腿一疼,少年揣着袖子,轻轻踢了她小腿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