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茂德尚没有从那股子甜腻劲儿中缓过来,乍一听这番话顿时沉下了脸,可是看安灵梓表情又像是在极认真的关心罢了,便只得暂且隐忍不发。
“你不爱吃这些就算了,”安茂德叫人将东西撤了,又重新上了一桌,将自己难有的耐心全都给了这个即将要离开伯府的女儿。
好不容易捱着用完了膳,安灵梓总算是能回自己的院子了,冬天的风吹在人身上冷得很,安灵梓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半截路磨磨蹭蹭走了很久。
她的眼神看向虚无之处,嘴里呼出一团白雾,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直到初夏一声喷嚏,她才回过神来。
她将安茂德新给自己的一只手炉递给初夏:“你拿着吧。”
初夏自然受宠若惊,虽然知道安灵梓待她向来是比寻常的主子要好,但是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超出她的认知,连声拒绝道:“这怎么使得,奴婢哪敢用您的东西,若被人看到了怕是会叫旁人对小姐生出微词来。”
安灵梓看着周围如墨的夜色半天一个人影都不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换了个说法:“叫你帮本小姐拿着,又不是叫你用我的东西。”
初夏这才犹犹豫豫伸出手了句:“多谢七小姐。”
“七小姐,您不高兴么?”如今她也能摸准两分安灵梓的脾气,大约就是沉默的时候多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见了六小姐脸上才有笑意。
说起来六小姐和七小姐真比嫡亲的姐妹关系还要好些。
她只是个丫鬟罢了,可是七小姐对她那样好,便也想能多多为七小姐分忧,拂去她眉梢烦愁。
安灵梓略略偏过脸来,看着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伸出手去摸了摸初夏的发鬓:“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倒是你,要跟着我去皇宫了,怕不怕?”
“不怕!自然是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初夏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灵安寺的那个陌生男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七小姐,灵安寺始终没传出什么来,咱们……应该没事了吧?”
安灵梓想了想,当时她那一刀下去不可谓不深,又是那样的冰天雪地,一夜过去后那人必死无疑,只是这么大一个尸体,又横在灵安寺僧人们常去的地方,说是被雪埋住了也不可能,怎么会至今没有消息呢?
怕是被人救起来了。
安灵梓想到那人略带些侵略性和邪佞的眸子,微微蹙眉,顿了一会儿说道:“不管不怎么样都跟咱们没关系,以后不准再说这件事情了。”
天下之大,对方若是想找自己一个小小庶女寻仇无异于大海捞针,再加上她又要入宮去,更是难上加难。
安灵梓理清楚后心上轻松几分,如今看来入宫去倒是能为自己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左右她也不愿意同旁人来往,更不想及笄后被安茂德当作货物一般嫁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
初夏点头应下,立刻将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
七小姐当时冒死救她,这恩情是要用一辈子去还的。
望云院中,安锦云本想着今日早早歇下明天一早好去送七妹妹,谁知才刚躺下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一阵嘈杂就将她给吵醒了。
“怎么了?”安锦云揉了揉眼睛,听到外面亦书在说些什么,而后人便急匆匆推门进来,面带喜色冲到她跟前。
“六小姐,二少爷回来了,现在就在大厅里等着您呢……”亦书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安锦云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接着后面的话也不听了,随手披了件衣裳穿上鞋就往外跑。
“欸——六小姐,外面冷!”亦书着急地冲着安锦云喊了几句,见人根本没听到一样,连忙拿上厚斗篷跟着跑。
趴在床底下的申公豹也被这阵动静吵醒了,立刻起来跟在了自己主人身后,差点没将亦书给绊倒。
安锦云刷一下推开大厅的门,一阵冷风倒灌进去,厅内坐着的少年抬眼看过来,玄黑长袍被风吹得微微翻起一角。
安御风面上的皮肉很明显比以前糙了些,身姿比之前更加健壮,像是一头随时要冲出去的小豹子。
看见安锦云,他立刻敛些什么先露了标志性的大白牙出来。
安锦云鼻头一酸,直接冲过去扑进对方怀里。
“二哥哥……二哥哥……”安锦云说不出别的话来,满腔委屈全在这三个字里。
安御风被这么一抱似乎有些无措,双手虚虚拢着不知该不该放下去,看见自家六妹妹像个奶猫儿似的躲在自己怀里撒娇心都化了,愣一下后将人紧紧抱住。
“二哥哥上次走的时候居然没告诉我一声,”安锦云从二哥哥怀里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语气里也带些哭腔。
安御风听着这语气就心疼不已,笨嘴拙舌地解释道:“怕你伤心才没叫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瞧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还要哭鼻子,丑死了。”
“我哪里哭鼻子了,”安锦云努力睁了睁杏眼,已经盈出来的泪花便在眼眶里打着转,嘴硬道:“天冷,我这是冻的。”
亦书这才追上来,将大厅的门关了,给安锦云把斗篷穿上,申公豹许久不见安御风,上跟前去嗅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兴冲冲地直往人身上扑。
“二哥哥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安锦云稳了稳情绪,这才回过神来,二哥哥如今身为佰长,需得有军令才能回来。
她借着屋内火光仔细打量安御风,发现对方脸上止不住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