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丈夫?”
“因为恨!”她连说这样的话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除了沉重跟伪装的镇定,没有其他人应该有的愤慨与歇斯底里。
“为什么恨他?”
“我跟他是05年认识的,06年结了婚,婚后没多久就暴露了他的本性,他嗜酒、烂赌,动辄就对我打骂,而我在这个地狱里,被幽禁了15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婚?”
“那时候的世俗多封建啊!”她可悲地笑:“人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但即使这样,我也想要跟他离婚,也想带着孩子离他远远地。
可是人前的他,伪装得彬彬有礼,没有人同意我们离婚,连法院,都只是劝我冷静。
我也没有工作,离婚后,孩子一定会被判给他。”
“我不能让孩子在那样一个人渣手里长大,能怎么办呢,只有一天天过下去,打我便打我吧,只要还有一口气,总不至于打死了!”
她抬起眼帘,看向面前这双经过风霜洗礼的眼睛,轻声问他:“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罪过呢?”
“她小时候都没被爸爸抱过几次,对爸爸的记忆只有那一次次的鞭打,他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用皮带抽打,用手掐她的脖子!
你说那么小一个孩子,脸都还没有他巴掌大,就那么在他手里一点一点窒息,差一些,差一些我的孩子就没有了。”
手上记录的动作微停片刻,阿城听得哑然,心情忽地复杂起来。
“可是这样的事情,是间断性的,是15年来从未断绝过的,不知道哪一天他不开心了,我跟我那可怜的孩子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莫队严肃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想法:“所以你一气之下杀了他?”
“是的。”
“案发时除了你跟死者两个人,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家里只有我跟他,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我的孩子要上课,住校。”
警察问什么,陈浥答什么,没有任何为自己开脱的只言辩解。
当晚8点,刑警队召开专案会。
痕检员鼓仔道:“屋子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血迹反应。
我们在发现死者的房间中提取到三个人的足迹,玄关处的鞋柜上共有3种不同尺码的鞋子,都提取了样本回来检验;
检验结果证实这三种足迹来自于死者、嫌疑人,与二者的女儿林琦欢。”
解宋:“死者致死原因是因服用了百草枯,其名又为对草快、克芜踪,化学名称1-1-二甲基-4-4-联吡啶阳离子盐;
毒性极强,若是口服的话死亡率可高达90以上,少量服用者大多呈渐进式发展;
大量口服者24小时内会迅速出现肺出血与肺水肿,严重者由此成为致死原因。”
专案会开到9点,这起杀人案件除了有嫌犯供词外,警方没有搜集到更多的有力证据。
莫队长询问其他同僚:“小区的监控有没有调到?”
“死者居住的小区从月前起,监控就因老化而报废,物业公司为省开销对业主瞒而不报,现在挂在外墙上的只是一个装饰品而已。”
“小区监控坏掉,就从周边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明天一早你们也去一趟死者女儿的学校调查一下。”
第二天一早,阿城跟同僚前往林琦欢学校,找到校长说明来意,校长又找来张钰,由张钰去自己的班级将林琦欢带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室内气氛肃穆,孩子从外面走进来。
面对学生,两名警官将脸上有些冷硬的神情收了收,怕把人吓着了。
张钰跟校长在一旁陪同。
“你叫林琦欢是吗?”问话的是阿城,语气是和缓的。
得到点头的答案。
“你爸爸林承在昨天凌晨死亡,你知道吗?”
她还是点头,脑袋耷拉,双手抓着衣摆。
“你别怕,我们来就是想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我妈呢?”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紧张。
阿城一愣,一开始觉得这孩子得知父亲死了不闻不问却关心母亲,又转念想到陈浥的口供——这母女应该恨林承入骨,有这反应也不无道理。
“孩子,叔叔们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昨天到今天早上6点钟,你人在哪里?”
她回答:“学校。”声音已经带着轻微的哭腔。
“途中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没有。”
“平时你们母女跟你爸爸关系怎么样?”
“不好。”
“怎么个不好?”
室内忽然陷入沉默,片刻后,她转过身,用背部对着那些人,然后撩起自己的衣服。
众人一开始不知她要做什么,可下一刻纳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皮肤上斑驳错乱的两道条形疤痕跟一个圆形的伤疤,都已经结了痂,长出新的肉。
而后她又放下衣服,卷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一大块也结了痂的烫伤疤,伤疤是凹陷进去的,长出来的肉还没与其他的部位持平,可以想见当时到底烫进去多深。
张钰别过脸,眼眶泛红,抿唇忍耐。
阿城眼里闪过一缕不忍,又正色问:“这都是你爸爸打的?”
“是。”
警方又问了一些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可是她只关心一个问题:“我妈妈呢?”
默了默,阿城道“你妈妈涉嫌杀人,暂时还回不来。”
“为什么?”她茫茫然地问,语气里充满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