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早看出来,陆定国摸过来,目的肯定不是送鸡汤那么简单。现在听他这么问,心里就有点数了。
自己入学,应该是那个贺表舅找了军医司的这位曹姓司长。
管辖本校的司长亲自出面要塞人,校长再不愿意,也没法不点头。
她自然不能跟陆定国说,把自己弄进来的,其实是那个贺表舅。
反正是开后门的,谁出面,又有什么区别?
当下没做声。
陆定国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
他所在的军医司,是陆军部下辖的八司之一。
按理说,小苏是自己部门司长的亲戚,他更应该搞好关系。
但要命的是,司里最近都在传,说曹司长办事不力,陆军总长对他不满,有意撤换。换的人,有可能是从军学司那边来的。
谁都知道,陆军部里,军学司的张司长和曹司长不对付。
学术出身的官员斗起来,精彩程度,也绝不亚于武夫。
要是自己和小苏走得太近,万一被认定是曹司长的人,日后,新来的还不得给自己小鞋穿?
他就一个每月拿二十银元薪水的小科员,太太整天在他耳边抱怨,说他没用。他还指望能顺利升科长呢。
这就是为什么早上他在去教室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不敢坐到小苏边上的原因。
和同班同学不一样,他才不在乎小苏是不是后门进来的。
他怕的,是自己日后会被位置不稳的曹司长给牵连了。
现在确定了小苏和曹司长的关系,陆定国心里暗叫一声好险,立刻做了决定,往后人前,绝不能和小苏太过亲近,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当然,人后亦不可得罪小苏。
别说曹司长还在位子上,就算真下来了,要搞自己一个没背景的小科员,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他咳了一声,又搭讪几句,催苏雪至赶紧趁热喝,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苏雪至莫名其妙,起身把人送走,喝了鸡汤,把碗洗干净了还过去,回来反锁门,换了衣服,继续埋头学习。
这样一晃眼,十来天就过去了,苏忠那边,一直得不到能去拜访那位贺家表舅的机会。
现在是秋药材的集中交易时间,家里生意很忙,舅老爷又受了伤,骨折的腿,没个三四月别想下地走路。他实在有些等不住了。庄阗申让他先放心回去,说这个事交给他,他一定上心,等贺汉渚有时间了,他就带苏少爷过去,把少爷引荐给他。
庄阗申办事还是非常牢靠的。
苏忠就跑到邮局,往省城发了个电报给舅老爷,简单说了下这边情况。叶汝川收到电报,和妹妹商量了下,也只能这样了,让苏忠先回来。
忠叔回去的那天,苏雪至恰好学校是休息天,出来送。
苏忠要走,表哥叶贤齐这边也没事了,自然该回日本继续上学。出发的日子,定的是同一天。
苏忠的意思,是他先送表哥去坐船,然后自己再走。
天城是北方重埠,海运发达,自然也有出发去日本的轮船。叶贤齐已经定好船票,连连拒绝,说忠叔年纪也大了,这一趟出门,舟车劳顿,跑前跑后,现在雪至安顿稳了,头等大事就算完,自己的事,不用他再操心。
“我等下叫个洋车,直接拉去码头就可以!”
表少爷态度这么坚决,言辞又恳切,对自己充满了关心,苏忠十分感动,也就作罢,叮嘱他路上当心,还从自己的腰包里捞出来几块带着体温的银元,非塞给他不可。
就这样,忠叔带着同行出来的几个人一道,被表兄妹给送走了。
告别老管事,苏雪至转向表哥,还没开口呢,叶贤齐说:“雪至,你现在学业忙,你不用管我,更不必送我。我自己去。”说完,招手拦来了路过的一辆洋车,提着箱子上去,屁股还没坐稳,扭头冲苏雪至挥了挥手,就催车夫拉他去码头,说要赶船。
苏雪至盯着他坐黄包车匆匆离去的后脑勺,心里怀疑他是借着念经济,在日本那边混日子。
但愿是自己错想了,希望他能真的学成,日后拿个文凭回来,那么舅舅的气,应该也会平一些的。
算了,表哥的事,自己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回了学校。接下来的生活,就是一个人,宿舍教室饭堂三点一线,每天都要学到半夜才休息,恍惚间,好像又穿越回了从前的大学时代。
说实话,只要忽略身边不时投来的鄙视目光,她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并不觉得枯燥或者辛苦。
大概她天生热爱学习,热爱研究知识?
这样过了一周,这天下课,学生监李鸿郗叫人让她去他办公室接个电话,说有人找。
电话是庄阗申打来的,兴冲冲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这么巧,原来,新任的天城卫戍司令,竟然就是她的那位表舅,贺汉渚!
庄阗申说,贺汉渚昨天抵达了天城,今天晚上,市长要在饭店举行一个欢迎酒会,让苏雪至六点前到饭店,自己在门口等她,到时候,带她入内,把她介绍给贺汉渚。
他叮嘱,务必正式穿着,千万不要迟到。
军医学校实行的,是类军事化的管理,不但学生平日穿军装,高层管理人员,即便是和校长,也身有军衔。
今天不是休息天,按照校规,学生是不能外出的,擅自出去,如触犯军规。
挂了电话,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