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见何可刚低着头来回不停地踱着步,知必又有事情发生,心里一惊,嘴上故作镇静地问道:“几时了?”
何可刚等得正心焦,闻得他开了口,忙近前道:“午后了,我的天哪,你可算醒了。”
袁崇焕道:“有事吗?怎么不叫醒我?”
何可刚道:“唉,你也是太累了,怎么叫得醒?”
袁崇焕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快说吧。”
何可刚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道:“就在昨夜,锦州等地又相继发生了规模大小不等的士兵哗变。”
袁崇焕闻言,猛然坐直了身子,问道:“控制住了吗?”
何可刚道:“倒是控制住了,他们都在请示该当如何处置,是不是可以参照宁远的方式?”
袁崇焕近乎自语道:“看来,辽东的问题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唉,这才只有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呢?算了,不要再杀人了。”说着,已起了身。
何可刚不无担心地道:“若是不杀人,怕是镇不住啊。”
袁崇焕无奈地道:“咱们没杀过吗?杀过,可是,镇住了吗?没有。再说了,人家就靠粮饷过活,你不给人家粮饷,还要人家给你卖命,换作了咱们,咱们肯吗?一样不肯。唉,还是抓紧解决欠饷问题吧。”
何可刚真诚地道:“咋解决?按昨晚议定的办?我想过了,缺口实在太大了,恐怕无济于事啊,而且你若是亲自去了,必被缠住,我看咱们还得另觅他法。”
袁崇焕反问了一句“咱们还有其他办法吗?”,转身往外走。
何可刚忙提醒道:“你还没有吃东西呢,吃过了再去也不迟嘛。”
袁崇焕笑道:“路上吃吧,咱们这些当兵的什么时候吃不了东西?”
何可刚暗自叹了口气。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却谈兴正浓,但听他道:“ 文龙至今已历四朝,对朝廷的事也算看明白了。在我朝,最荣耀最得实惠的职业是什么呢?唯有当官。所以,当官也最不容易。
一个人,苦读寒窗十年,方能侥幸入仕。若是没有后台,除非投机钻营,很难坐到更高的位置。投机钻营,当然是要出卖自尊的。碰上了倒霉,待自尊出卖得差不多了,后台赶巧就倒了。没办法,纵使你有千般不愿,也只能重来。
退出来?怎么可能?不要说里面数不尽的荣耀和实惠无时无刻地不在诱惑着你,即便你为此付出的心血,也会让你觉得不甘。
即便你侥幸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也千万不要愚忠。啥叫愚忠?就是你不要以为谁提拔了你,你就非要效忠于他,因为你必须要先活着。你若是死了,还效忠个蛋?
魏忠贤的那些党徒不就是例子吗?是,你愚忠了,可以盛极一时,但魏忠贤死了,最先跟着挨刀的还是愚忠的你,反不如那些若即若离的,至少可以活命。
唉,没有后台不行,有了后台迟早有一天又要跟着挨刀,怎么做才好呢?似本帅这样,肋,让人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呢,又觉得可惜。”
说完,毛文龙自得地冲向子侄们哈哈一笑。
说是子侄们,其实,毛文龙真正的子侄并不多,多数都是他逼人家改的姓。不过,被逼改姓的这些人并无怨言,因为在东江要想活下去离了他毛文龙还真的不行。
显然地,他的这些子侄们都知道,当此时,他最需要恭维。因此,大家一齐上前,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大帅毕竟历经四朝,见识高远不凡,我等自愧不如,还望大帅就当今辽东大势指点一二。”
毛文龙最喜欢人称呼他大帅,闻言,愈发自得,但还是故作沉吟着道:“好,就说说咱们辽东。应该说,历经各朝各代,特别是孙承宗、袁崇焕,当然还有咱们的经营,敌对的双方暂时形成了一种平衡。唉,要不是孙承宗、袁崇焕不会做人,遭了魏忠贤的算计,形势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说孙承宗、袁崇焕不会做人,一点儿都不假。孙承宗辞官回家养老去了,咱不屑再说他。就说这个袁崇焕吧,有能力人也好,却就是不懂得朝廷,建了一点儿功,不抓紧去弄点儿好处,非要不识时务地去跟正气焰冲天的魏忠贤争,能落得了好?哼,还不得乖乖地辞官回家?以本帅看,这还算是好的了,没弄死他就不错了。
魏忠贤倒台后,他竟又仗着在处理魏忠贤的时候帮过皇上一点儿忙,口出狂言,说什么‘五年复辽’,可能吗?根本不可能。本帅料定,他说过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所以,他刚到宁远就叫嚷着与后金决战。
别当真,千万别当真,他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本帅之所以没有跟诸将那样忙着去见他,就是要告诉他,他能骗得了他人,唯独骗不了本帅。”
说着,稍顿了顿,众子侄忙又要恭维,他却抬手制止了他们,问道:“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
其子毛承祚道:“有消息说,继宁远士兵哗变后,昨夜,锦州等地也先后发生了规模不等的士兵哗变,他于今日午后开始亲赴各地视察。”
毛文龙“哦”了一声,道:“他必将建成一支铁骑,但他也会因此惹起皇上不满。为啥呢?他这一番视察,不可避免地要深陷其中,从而忽略了他的目标的实现,而且他的这一番视察没有八个月至一年的时间根本完不成。
皇上哪里有耐心等他这么久?不要说皇上没有耐心,单是他此行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