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心里一紧,待见众宫女上前搀扶着周后缓缓进了后宫,有心跟进去看看究竟,却终究抹不下面子,顿了顿脚,自去文华殿呆坐着。
说是呆坐着,脑子里却尽是之前孤立无倚的时候与周皇后同历苦境的一幕一幕,免不了既痛且悔。
好不容易捱过了三日,崇祯迫不及待地命太监把周后的贴身宫女招了来,和声问道:“皇后最近的饮食起居怎样?”
这宫女对崇祯的行为深不以为然,道:“皇后伤心至极,已经三天水米未进,真的让人担心哪。”
崇祯失口道:“水米不进?怎么能行呢?唉,怪朕,都怪朕。”
念叨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正了正脸色,却还是道:“来人哪,把朕的貂裀拿来,赐予皇后。”
这宫女见崇祯有了悔意,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启禀皇上,奴婢以为不妥。”
崇祯忙问道:“不妥?咋个不妥?你且说来听听。”
见他着急,这宫女心里有了底,反倒不急了,故作害怕的道:“奴婢不敢说。”
崇祯只顾着着急,哪里能识得这宫女的心思,闻言,立即道:“朕恕你无罪。”
这宫女装模作样地道:“据奴婢所知,田妃自恃皇上的宠爱,牛气冲天,谁都不放在眼里,已然惹了众怒。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以打听,只要不打听她自己就行。
皇后娘娘不过要给她一个记性,应该说,皇后娘娘既没有超越权限,也不是为了自己,更是替天行道,皇上居然听取了田妃的一面之词,就让皇后娘娘蒙受了不白之冤,你说冤不冤?”
崇祯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抹不开面子。此时听这宫女说出来,虽然里面掺杂着不快和责备,崇祯还是认真地听着。
这宫女见了,却是胆子越大,继续道:“所以哪,这貂裀严格地说,应该不能叫做赏赐,而应算是赔礼道歉之物,若是让奴婢带回去,皇后娘娘那么要强的人,指定不会收的。”
崇祯已失了主意,随口问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这宫女道:“皇上应该亲自送去,顺便安慰一番,纵使这样,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肯收的。”
说着,见崇祯满脸的疑惑,接着道:“皇上,您想啊,皇后娘娘那么大公无私的人,又岂能贪图财物?若是不信,皇上不妨去试试。”
崇祯想想也是,却还是道:“你不知,这貂裀可不单纯是貂裀,还是朕的一番情谊哪,朕就不信了,皇后还能拒绝朕的一番情谊。”
说着,借坡下驴,起了身,径往坤宁宫而来。
崇祯召见周后的贴身宫女,自以为做的机密,却不知这宫女早已让人报告给了周后。
周后登时知悉了崇祯的心意,怨恨一扫而光,心情也好了起来,但自己的目的尚未达到,待见贴身宫女边扮着鬼脸,边引了崇祯匆匆而来,忙又朝里躺了。
崇祯有点儿不好意思,冲这宫女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她怀里的貂裀。
这宫女会意,转到周后的对面,边挤眉弄眼,边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赐了貂裀,咱要还是不要?”
“这个小蹄子,就数着你鬼心眼子多,用得着说这么明白吗?万一漏了,看你怎么交代?”暗自责备着,嘴上道:“本宫用不着,国库又艰难,还是不要浪费了,请皇上赐给宠爱的人吧。”
崇祯也觉得这宫女的话有问题,听了周后的话,心里着急,已然不及细想,道:“皇后错了,这虽只是一件貂裀,却是朕的心意,岂能随便赏赐?”
周后心里欢喜,却依旧那么躺着,嘴上坚持道:“皇上还是另赐他人吧,臣妾恐怕享受不起。”
“必是朕伤她太狠了。”崇祯暗想着,大失所望,抬眼去看周后的贴身宫女。这宫女也正看他,崇祯无奈地以目示意:果如你所言,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宫女用力地摇了摇头,冲周后使了个眼色,而后也以目示意:奴婢也不知道啊,皇上应该明白的。
崇祯当然明白,只是不愿,见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暗自咬了咬牙,道:“朕已经了解过了,田妃确实做出了不少不堪之事,原该予以惩戒,皇后做的没错。
可是,这个,这个田妃居然又颠倒黑白,害得朕误解,伤了皇后,更不应该轻饶。
但念及田妃也曾尽心地侍奉朕,朕决定,关田妃的紧闭,罚她到省愆阁旁边的启祥宫去闭门思过。”
说罢,又放低了声音,带着哀求的意味,道:“皇后看如此可好?”
“堂堂一国之君,他竟能做到这样!”周后大为感动,慌忙起身谢了恩,接过贴身宫女怀里的貂裀,小心翼翼地放好了,才接过一宫女递过来的粥,未及吃,突然背过身呕吐起来。
崇祯刚长舒了一口气,正想着该说点儿什么,不想她竟这样,急忙过来,边轻轻地帮她捶着背,边再三地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周后努力忍住了,白了他一眼,娇嗔道:“都是做过两次父皇的人了,居然连这个也不懂?”
崇祯稍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当真?”
周后知道,怀隐王朱慈烜早殇,赶巧通奴军袭扰京城,崇祯连悲伤都顾不上,这无疑已成了崇祯永远的心疼。因此,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骄傲地用手轻轻抚了抚腹部。
崇祯喜极若狂,高声道:“大喜,好兆头,唱戏,请戏班。”说完,突然意识到这事该当由周后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