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哭笑不得,他就没见过这么难聊的人,真不愧是臭牛鼻子道士,果真名不虚传。
少年只能是再度朝那小道士抬手抱拳道“在下李子衿,大煊人士,就当是我欠道长一份人情,恳请道长,施展神通,替在下稍稍镇压鬼物怨气,还他片刻清醒,日后道长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李子衿在所不辞,决不推脱半句。”
小道长转过头来,现在他觉得这耍剑的不仅是缺心眼,脑子可能还不太好使了,不过却没有再为难他了,毕竟施展一门静心咒,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是龙虎山修道人,哪怕就是一境的小道童,也会这门静心咒,并无杀力,却能使人静心寡欲,灵台清明,入门术法罢了,不值一提。
这鬼物既然生前是人,那么静心咒也许会有效。
他嗯了一声,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以后可别忘了还我这个人情啊。”
他强调了一下“人情”二字,显然是一位经常做买卖,而且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小道长。
李子衿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位小道长挪出了一个位置,好让他“大展拳脚”。
小道长手持桃木剑,在空中挥舞,左手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静心守魂,归我本真!”
道决一出,那鬼物如获敕令。
鬼物一身怨气,竟被压制了不少,李子衿惊喜道“厉害。”
小道长嘴角微扯,摆出一副“还用你说?”的姿态,就差没有双手叉腰,大肆显摆一番自己的神通术法了。
少年凑近再问道“可是卖艺人吴桂?”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无比镇静的鬼物,突然之间又狂躁起来,而且怨气大增,变得更难控制了,就连李子衿也快要压制不住它了。
小道长猛然后退一步,惊呼道“它要破境了!快逃!”
其实在正一派小道长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鬼物吴桂就已经从三境突破到四境了。
炼气士修炼破境,无非汲取天地之间的灵力,而阴祟鬼物破境,便是靠吸食怨气来增长修为。
李子衿反复称呼它的名字,吴桂吴桂吴桂,卖艺人吴桂。何尝不是让一位以卖艺人身份为耻,觉得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卖艺人,怨气大增的方式?
它猛地挣脱少年手中翠蕖剑,左右各自一掌,将李子衿和小道长拍飞出去。
然后选择先去杀那聒噪无比的少年剑修李子衿。
千钧一发之际。
李子衿闭上双眼,左手持剑,回想起一位孤苦伶仃的红衣少女,独自在荒无人烟的山洞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着有人能来陪自己说说话,哪怕是听她说说话也好的心情。
鬼物欺身而近,倾力出手,一掌拍向李子衿天灵盖。
少年递出一剑,那是孤寂的一剑。
万籁俱寂。
天地间,飘起了一场鹅毛大雪,仿佛置身于赵长青那柄天雪扇小天地中。
这幅场景,同样担得起那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李子衿睁开眼。
一条静止的光阴长河出现在李子衿与那鬼物之间。
或者说,“此时此刻”的它,不是鬼物,而是卖艺人吴桂。
出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衣衫褴褛,看起来相当凄惨, 憔悴极了。
李子衿知道自己成功了,这种剑术,名为共情。这是在谢于锋教给少年共情之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出共情。
那个名为吴桂的老人问道“你是?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老人的嗓音很沙哑,也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也许是身子骨太差,或者二者兼有。
李子衿没有去看漫天雪花,也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明知故问道“可是卖艺人吴桂?”
可是卖艺人吴桂?
这是少年,第三次这样询问。
而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终于在这一刻,面容抽搐,看起来极为难过,他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即便这是他穷极一生,才堪堪做成的唯一一件事情。
李子衿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只需要提醒清醒状态下的卖艺人吴桂一次即可,多说无益。
他对老人说道“受人之托,要我为你捎一句话。”
吴桂疑惑道“什么人?要你说什么?”
少年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李子衿说道“一个红衣少女。”
吴桂显然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
少年又说道“可还记得那顶彩冠?”
老人瞳孔蓦然放大,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少年的言语,还有身边那条静止的光阴长河,一切都是那样匪夷所思,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李子衿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那个山洞,你可还记得?那个风雨夜,是否格外寒冷,你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牵丝傀儡扔进了火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吴桂连连后退,几乎就要退到那条光阴长河当中去了,只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不敢跳下去。
李子衿摇了摇头“尽管如此,她依然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此生有幸,得君为知己。”
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人,猛地一下瘫软在地,老泪纵横,如果说前面的一切,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