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当年自己仕途不得志,也就不会早早白了头发,更不会选择归隐山林。
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入山访仙,得以上“道”了。
若不踏上修行之路,便不会有如今的扶摇十人之一,更不会有扶摇天下是大宗门之一的烟雨楼。
然而虽在山上世界闯出了一片天,明乾生终究还是认为,未能在“天子堂上”达成理想抱负,仍是遗憾。
否则,他也不会将烟雨楼最高这一层,修成那世俗皇宫之中,金銮殿的模样了。
正殿偏殿,这殿那殿,这宫那宫,就连围墙,也采用宫墙样式、色调、材料。
而且,当时在入山访仙之前,便已经思虑过重,导致白了头发的明乾生,哪怕是修炼到金丹境之后,分明都可以靠修为境界使得头发重新变黑,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
像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输过败过。
而烟雨楼这座仿造那座王朝打造的金銮殿,便是如今的明乾生,对过去的明乾生的一种提醒。
输过败过,重要的是,站起来过。
这也是老宗主当初,用心良苦地请女子剑仙云梦,特意赶赴不夜山,希望她能在明夜问剑行夺魁之前,设法让她输一输的原因所在。
明乾生以为,人这一生,永远不会一路顺遂,必然要遭遇风波。
失败来得早些,便轻巧些。失败来得若晚了些,就沉重了些。
一个从来都没有输过的人,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定然难以释怀。而这个人初尝失败的时机来得越晚,重新站起来的难度也就越大。
明乾生是过来人了,知晓上山容易下山难。
折损在半山腰,重头攀爬,总要比在登顶之前摔落,重头攀爬,来得轻巧些。
正殿屋檐底下,悬挂一只风铃,有春风吹过,便沙沙作响,清脆悦耳,如耳边淌过一条山间溪流,隐隐作痒。
芍药看见明乾生后,恭敬行礼道“芍药见过师尊。”
明乾生嗯了一声,点头会意。
“夜夜,快来尝尝爹的手艺。”明乾生笑着,将双手打开,朝那个迎面走来的少女做出拥抱状。
少女有些尴尬,一个闪身躲开明乾生的拥抱,匆匆迈过门槛,快步走入正殿之中,寻一处坐下,有些难为情。
明乾生抱了个寂寞,也不气不恼,笑眯起眼,转身走入正殿,那名为芍药的女子留步于正殿之外,朝明乾生施了个万福,说道“请师尊和明夜妹妹慢慢享用晚饭。芍药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二人唠家常了。”
明乾生嗯了一声,并未挽留。
言语过后,女子款款而去,怎一个婷婷袅袅了得。
虽然想挨着自家女儿坐下,可熟谙人情世故的老宗主,又岂能看不出少女那股难为情?
他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门口这边,与背对正殿大堂的少女相对而坐,两人面对面,却相隔甚远,明夜果真轻松多了。
明乾生笑着拿起筷子,指了指满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说道“夜夜,你看,这都是你从前喜欢吃的菜,快吃呀,别干看着。”
明夜有些埋怨道“我都这么大人了,爹怎么还老叫小名。”
明乾生乐呵着“怎么,女儿大了,就不跟爹爹亲近了?难不成爹爹也得跟她们一样,喊你少宗主或是直呼其名才是?”
“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女又羞又恼。
那老宗主打着哈哈,笑着伸出一只手,虚按两下,宽慰道“好好好,爹爹知道,不逗你了,吃菜吃菜。”
莫说十六岁的小姑娘,哪怕是六十岁的老姑娘,在父母眼中,恐怕永远都是那个咿呀学语的孩子。
明乾生不再多说,只是偶尔朝自己碗里夹一筷子菜,偶尔抬起头看少女一眼,不算频繁,为了不给少女心理负担,还要摩拳擦掌,假装左右环顾。
看着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老宗主心中感慨万千,遥想当年,小姑娘还不会走,只会爬的时候,最喜欢骑在自己肩上,让自己带着她四下游玩。
当时喊女儿“夜夜”,小丫头就会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后来大了几岁,女儿学会走路说话了,会读书写字了,碰见自己,小丫头还是会屁颠屁颠扑到自己怀中来,被自己一把抱起,横在空中原地转圈,笑言一句“御剑飞行咯~”。
女儿再大了些,练剑识剑,踏上修行之路,好像父女二人便生分了许多。
再听自己叫她小名,女儿会觉得难为情了,也会从自己的拥抱中闪身躲开。
有心事了,更是藏在心里,也不跟自己这个当爹的说。
一步一步看着孩子长大,就好像一步一步看着孩子走远。
明乾生怔怔出神,恍惚之间,仿佛那个一手握着筷子,夹菜往嘴里喂的大姑娘,便摇身一变,变回了当年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喜欢骑在自己背上听故事的小丫头。
再一转眼,那个被自己横抱起来,原地转圈,喊着“御剑飞行咯~”的小丫头,就又摇身一变。
女儿已经长成大人了啊。
明乾生夹起一块肉,放入嘴中,索然无味,他问道“明夜,好吃吗?”
少女木讷点头,如是说道“爹的手艺,向来极好。”
明乾生笑了笑。
自女儿回家以来,好像父女俩就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单独吃过一次饭。
前头那几次,一次是举宗为风尘仆仆回到家中的少宗主接风洗尘,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身为一宗之主的明乾生,要应付客人、宗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