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治远为了调解在场各有心事的几人的情绪,便提出“李少侠重伤初愈,是大喜事,不如咱们今日先放下公务,移步平安渡,在那叠翠楼一叙?”
红韶听见有好吃的,双眼发光。今日在乙字帐吃的这些食物,倒不至于说是难以下咽,只是军营中的伙食,还是以“能够填饱肚子”为主,味道过重,过油,过咸。
少女不喜重口,偶尔一两天尝尝鲜还行,这么日日吃,夜夜吃,便有些一言难尽。
李子衿不急于点头答应,而是眼含笑意地转过头,望向那位今日没将抹额戴在额头的女子武将。
果不其然,一向奉公守法的慕容晓山严词拒绝了陈治远的提议,颇有些“不近人情”地说道“身为乙字帐将军,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军令如山,慕容晓山不敢违抗,我便不与你们去吃酒了。”
此言一出,那位刚升了边军奉查使的陈治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按理说,就连他也不能擅自离开那处烽火台的。
可是蠡湖山脉这边,天高地远的,真正意义上的“官员”,有能力向朝廷提供情报的人,无非就只有身为边军奉查使的陈治远,以及蠡湖山脉平安渡乙字帐的慕容晓山。
只要他不说,她不说,谁又能知道今夜他们“擅自离开”了呢?
相识数月,陈治远并非不知道这位女子武将刚正不阿的性格,只是人逢喜事,难免心中雀跃,会做出一些“破格”的事,其实也无伤大雅,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更谈不上恶。
只是,面对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显慕容晓山心中的丈量,就要比陈治远心中的丈量精细得多了。
李子衿始终保持沉默,即不认为陈治远是错的,也不觉得慕容晓山就有哪里不对了。
青年武夫和女子武将,这两人不过是两种选择而已,远远谈不上善恶,只是一种本能的选择。
女子武将心中的规矩要多些,森严一些,所以看起来不近人情一些,刻板一些,这没什么不好,严以律己,从来不是一件坏事。
青年武夫心中的规矩要少些,松散一些,所以提出来一个有错无罪的破格行为,想要庆祝几件喜事,也实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毕竟,总不能以圣人的道德准则来要求一位普通男子。
李子衿想着,其实慕容晓山和陈治远二人,性格有些互补。
若是慕容晓山能学学陈治远的松弛有度,劳逸结合,稍稍那么懂得变通一丝丝。
若是陈治远能学学慕容晓山的公事公办,雷厉风行,只学那么个一星半点儿。
其实两人中和一下,都稍微朝着对方的性格那么靠一靠,就会形成相当完美的处世态度了。
刚正却不死板,懂得变通,又不坏了规矩。多好。
四人沉默的这一会儿,又有客来访。
是为稀客,更是贵客。
一架马车不急不缓地超乙字帐驶来,车厢的装潢极其恰当,既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轻易承受的材质、价格,也不至于显得像那些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花费重金打造的极尽奢靡的镶金裹玉翡翠车厢那样招摇。
这辆马车除了车轮和车厢厢顶、窗沿,采用较为坚硬牢固的精铁打造有护栏之外,更在马后、厢前,安置有两台机关弩,方便车夫以及侍卫同时操纵两台机关弩杀敌。
必要之时,马车车厢内更有一只小型机关鸟,平日里是普普通通的座椅,遇到危险,便可撞破车厢,腾空而起,带着车厢中那位贵人插翅而逃。
可以说,这辆马车造价不菲,但却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翡翠琉璃,镶金裹玉,但马车上的每一样物件,都出自墨家匠人之手,乃是巧夺天工的匠器。
它们每一样,都是令制造出它们的手艺人由衷感到骄傲的宝物,也让花费重金购下它们的贵人,感到心安。
没有大张旗鼓的带着一队侍卫。
坐在马车车厢中的那位贵人,只带了一位剑修侍卫,并且那位剑修侍卫,还要身兼车夫一职。
马车缓缓停下。
陈治远第一个猜出那位还未露脸的贵人的身份,他笑着走到马车车窗外。
剑修侍卫斜瞥他一眼,毫无疑问,若是陈治远胆敢对车厢中那位贵人起了什么歪念头,那么只要一个瞬间,剑修侍卫就会割下他的人头。
“末将蠡湖山脉边军奉查使陈治远,见过相国大人。”陈治远猛低着头,单膝跪地,在马车车厢外,朝着车窗位置,拱手抱拳。
在陈治远做出如此低姿态,甚至有趋炎附势,不惜舍下脸皮讨好车厢中那位贵人的嫌疑行为之后。那名站在车厢外,牵着马鞍的剑修供奉,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转而望向不远处那个身着黑红锦衣的少年剑修。
就是他,以一己之力,从两千人的奉队中,救出慕容晓山,更带着乙字帐只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全员突围的?
剑修供奉之前盯着陈治远的眼神,是冷静且无情,仿佛一只苍鹰凝视猎物,是俯视的姿态。
然而当他望向那个双手笼袖,身后背剑的少年剑修时,眼中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是针锋相对的意味。
想要与那位已经在凉国之中,小有名气的“谪仙人”一决高下。
感受到一股“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李子衿眯起眼,朝那人望去,与那人直视,神色从容,面无表情。
马车车厢中那位,轻轻掀起半边窗帘,只露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