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机灵的红鲤鱼,从两颗石头缝隙中抽身离开。
之后硬着头皮硬生生地逆流而上。
与那些顺流而下的鱼儿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鱼山鱼海中,红鲤鱼独自逆游,再也没有回头。
那个挽起裤脚和衣袖,倒持一杆鱼叉的青衫少年,就那么站在溪涧里,看着它缓缓游走,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可能,它不会随着这条溪流流入江河,可能它的梦想也不是大海。但至少,它还有梦想?
可能吧。
李子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停手。
可能那条红白相间的锦鲤,跟小师妹那只玉簪有些相似。
也可能是那条红鲤鱼,瞧着有些机灵,像是通了灵性。
还可能只是少年恰好失神,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都有可能,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总归都是天意。
李子衿失去了这一种可能,却为那条红鲤鱼提供了无数种可能。
最终回到行亭里时,少年是空手而归。
他歉意道“红韶,对不起啊,没抓到鱼,咱们今天也只能吃干粮了。”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微笑道“师兄不必道歉,干粮的味道也很不错呢。”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谎,红韶立刻就从包袱里找出一块干粮出来,然后张嘴咬下一大口,在那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还“嗯”了一声。
演技拙劣。
李子衿缓缓走去,挼了挼少女脑袋,哭笑不得道“红韶啊······谢谢你。”
她眨了眨眼。
后面半句话,少年没有说出口,就只是坐在少女身边,也从包袱中取出一块干粮,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师兄妹二人,各自啃着味道实在不如何的干粮,相视傻笑。
翻过几座山,跨过几条河。
淋过几场雨,抓过几次鱼。
好像总是空手而归的时刻,远多于满载而归。
人生不如意,十有,可与人言事,恐无二三。
苦中作乐,知足常乐。
————
郑国的驿道,足足让李子衿和小师妹走了二十九日。
其实原本可以早几日抵达白龙江,只是少年疼惜马儿,不肯让两匹汗血宝马全速奔跑,总是走走停停,让它们歇息地极好。
这一日,天色已晚,李子衿和红韶手牵着汗血宝马,来到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江面前。
身前是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此情此景,哪怕是已经走过不少山水的少年都恍然失神,站在原地怔怔出神,静静看着那些浪花翻腾,波澜壮阔,气势恢宏。
身旁的白衣少女自不必说,眼睛鼓得圆圆的,嘴巴长得老大,看着那些好像要整个跳起,将山峰都盖过一头的江水,惊讶不已。
“江月不知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李子衿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同样手牵着马匹的儒衫青年,笑意盎然,站在江边。
那人似乎也发现李子衿在看他,便转过头来,朝少年微微作揖。
李子衿赶紧手忙脚乱地还了一礼。红韶有样学样,照着师兄的手势跟着作揖一遍。
儒衫青年收回手,朝两人笑了笑。
大船已经侯在江边,那人不再言语,率先牵着马儿向前走去,沿着江边栈道,缓缓踏上那艘大船。
而后,陆陆续续有其他的人也不再临江观景,纷纷登船。
李子衿和红韶也跟着人群,登上渡船。
这真就只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渡船,只能渡江,不能升天,是世俗王朝中极为常见的一种载具,除了体型庞大,船上客房上百间之外,各种娱乐场所也一应俱全。甚至这艘名为“春江”的大船还为旅人们准备了马舍。所以李子衿和红韶,以及那位儒衫青年才可以牵马上船。
先前在江边,少年已经向人打听过了,据说白龙江这边的渡船,个个体型庞大,这样江上行驶才会越稳。
白龙江是出了名的江水凶险,历年来,有不少渡江之人都淹没在江水之中,一些小舟小船,基本不敢在江上行驶,除非是极佳的气候,风平浪静之时,才会有胆大的船家,胆敢载客过江。
江的这一边,还算是郑国辖境,而江的另一头,就是他国地界了。
但李子衿和红韶不会下船,而是会乘坐这艘春江渡船,沿着白龙江,一路南行,最终要在鸿鹄州东南边的最后一座仙家渡口,“于飞渡”,乘坐仙家渡船,去往桑柔州。
到了桑柔州,李子衿将带小师妹红韶去往碣石山,眺望东海。
少年想做的事情,有许多。
譬如想要尽快到达洞府境,修习隋前辈留下的一句剑诀。
譬如想要尽快金丹境,去拜剑阁取回仙剑承影。
譬如想要尽快步入元婴、分神境,这样才有机会问剑昆仑山,才有机会向大煊王朝讨个公道。
譬如他想要改变扶摇天下对于剑修的偏见,那甚至不独独是境界到了就能做到的事。
至于要如何做,如今的李子衿也不清楚。他只能按照书铺老先生所说的“绕道而行”的方式,先不去想这些复杂困难并且如今的自己又无法解决的事。
可那些事,如今的他都还做不成。
自己想做的事,暂时做不成,那么李子衿就想要帮助小师妹,完成她想做的事。
师妹说,她想看海。
所以少年果断拉着小师妹上路。
“公子,小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