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韶害怕师兄会知道这件事,她更怕师兄知道自己是妖以后,就会不疼自己了。
儒衫老者微微拂袖,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少女身体,将其心中的担忧、不安、惊惧悉数抹去,让她的呼吸逐渐平缓有序,使其心平气和。
老人嗓音柔和,笑容和蔼,缓缓挪步走到少女身前,安抚她道“无须担忧,我答应你,不会将此事告诉你师兄。”
红韶将信将疑。
世人对妖的看法,这一路走来她看了不少,早就已经心知肚明,深知扶摇天下的世人对待妖怪精魅,基本都是持喊打喊杀的态度。
有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少女一颗九窍玲珑心,观人如从山巅俯瞰大地,人心瑕疵一览无遗。
与人交流,从来无须听其言语,只需透过世人的眼睛,便能窥探到他们的心湖,世人心湖之上的涟漪,红韶从来一清二楚。哪怕是他人隐藏再深的心机与秘密,看在少女眼里,其实都如同将其拿在手中,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所以红韶看人很准,她透过师兄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心湖之上,有稚童划船,于湖中荡漾不止。
还可以看到,有少年衣衫单薄,于风雪夜里,替亡魂引路助她安息。
如果说李子衿要与人共情,尚且需要使出谢于锋传授他的剑法。
那么红韶要与人共情,只需看着那人眼睛,而且“被”少女共情之人,毫无察觉。
这才是九窍玲珑心真正的妙用。
然而世人却只追求它给人提供的几十年修为境界,未免太过有眼无珠了些。
少女转过身,看着老人的眼睛。
看见老人的心湖之上,古井不波,风平浪静。
再仔细一瞧,有两幅画面。
有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先生,四周是书山,脚下是书海,老先生面无表情,正捧着一本文字晦涩的古籍,缓缓读书。
另一幅画面是两条鱼。
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在半空中游曳,随后交织缠绕,融为一体,相互依存,生生不息。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是一幅太极图。
红韶看得出,老先生没有说谎。
她点了点头,“我相信啥都懂老爷爷。”
少女沉吟片刻后,打算回答老人方才那个问题,却是以问问题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回答。
红韶满脸认真地问道“跃了龙门,师兄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老人想了想后回答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我不跃龙门了。”她想都没想地说道。
“可是跃了龙门之后,你会变得很厉害,也许会比你师兄更厉害,可以活很久,可以‘把天当做水’。”老人循循善诱。
“可是我不想变厉害呀,我更不想变得比师兄还厉害,至于活得长和什么把天当水,对我来说都不如现在这样。红韶只要现在这样就好了。”少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双手捧着下巴,若有所思。
今儿个她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一点点头晕。
老人又是不动声色地一拂袖,替少女带走头晕目眩的不适感,他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若是你师兄遇上了天大的麻烦,只有你跃龙门之后才能帮得上他,那你跃不跃龙门?”
那个白衣少女噘着嘴,想了好半天。
她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儒衫老者都快睡着了,才蓦然被少女一句言语惊醒。
“什么样的麻烦?”她天真问道。
“会死的麻烦。”老人轻声答道。
“那我跃。”少女面容凝重,单手握拳一挥,用力点头答道。
儒衫老人最后问道“跃龙门可不是说跃就能跃的,如你一般的锦鲤之属,成功跃过龙门的万中无一,如果失败了······”
“如果失败,会怎样?”她眨了眨眼睛。
“会死。”老人没有丝毫隐瞒。
这下子少女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疑惑问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儒衫老者笑着摇头。
“跃。”她最后答道。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老人将少女送回房间之时,李子衿已经在房门外等了许久,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人,少年先是朝老先生微微作揖,随后挼了挼少女的脑袋,看见她头上的玉簪不见了,李子衿好奇问道“红韶,簪子呢?”
“啥都懂老爷爷说要暂借簪子一晚。”白衣少女满脸欢喜,看不出半点忧愁模样,就好像刚才不是经历了一场问心,而只是随意闲聊几句而已。
儒衫老者点头道“不介意吧?”
虽是红韶的物件,老人却是面朝李子衿问的。
少年有些捉摸不透这位老先生今日的所作所为了,只是也知晓对方定然不会坑害自己和小师妹,所以点头答应,“不介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人转身下楼,只是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做出某个重大决定一般。
少年少女回房,各自躺在床上时,李子衿双手抱头,望着屋顶,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红韶,老先生都跟你聊什么了?”
红韶不是个会说谎的,就只能双眼紧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装作睡着,打算逃避这个问题。
李子衿瞅着那边没动静,就又略微加大声音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少年只能作罢。
大师兄和小师妹各自入眠以后,已经关门的金淮书铺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