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译被轻尘赶了出来。
“我没有你这个前男友!”轻尘吼完就把段译关在门外了。像是被抽取脊骨一般,她顺着门滑坐到地上,涕泗横流,又像想到什么一般笑了起来,就这样在地上哭了笑,笑了又哭。
段译站在门外,欲敲门的手又放下,就那样静静在黑暗里站了许久,轻尘对门的邻居出来倒垃圾,看到门口有个男人被吓了一跳,眼神戒备的看向段译。
“和女朋友吵架了。”他向人家解释。
年长的男人点点头,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哄哄就好了。”
“可不是得哄着。”
段译和男人一同下了楼。
“你是小林新交的男朋友?”男人问他。
“不是,我们俩谈好多年了。”
“我怎么以前没见你来过?”
段译哽了一下,含糊其辞的解释,“前几年在外面,很少回来。”
“唉,男人在外不容易,但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就楼道里那灯,一年有半年是不亮的,又会小林在楼里摔跤了,还是我下班回来才发现她一个人坐那哭,多可怜。还有年前有几次,小区里出现入室盗窃的事情,小林家里就遭殃了,她刚到门口就碰到那小偷要翻窗走,也幸亏小林聪明,才逃过一劫,这孩子被吓得不轻,后来连续发了几天烧都没好。”
年长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段译的心一下一下的被抓紧,到最后他自己觉得都要窒息了,依然没有打断男人说话,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更多有关轻尘的事。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好好陪陪小林。”语重心长的语气。
段译回了神,嘴上应着,“不走了,会陪着她的,结婚了一定请您。”
男人摆摆手,“你好好对她。”
“一定。”
段译倚在车边猛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心刺痛的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又有些喘不过气,他蹲下用力咳嗽了几声才好一点,他知道轻尘过得不好,但亲耳听到的时候他自己更难受。
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啐了一口,“段译你他妈真不是人。”
轻尘在这哭的真带劲时,突然想到今天的相亲砸了,也不知道明天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止住了眼泪,她起身到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眼睛红的不行,脸上还压出了两个印子,轻尘懊恼的皱了一下眉。
怎么会那么丑,怎么会哭的那么丑,怎么会在段译面前哭的那么丑。
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轻尘找到手机给初初放了个假,也给自己放了个假。桌上还有几罐酒没喝完,她开了一罐坐在之前段译坐的地方喝了起来。
春熙路现在是临城的一条老街,放在十多年以前也是一样的不出名,但它却成为了轻尘所有回忆里最难忘的一段。
林轻尘,段译和章一都是从春熙路出来的孩子。
段译十岁以前不属于春熙路,十岁以后才成为了春熙路的一员。他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奶奶,跟着奶奶来到春熙路最末端住下后,他开始了和轻尘的纠葛。
轻尘生在、长在春熙路,十岁前唯一的玩伴是章一,十岁以后多了个段译,到最后章一成了她哥,段译成了她前男友。
春熙路并不是个对所有人都友好的地方,就算是轻尘,从小在这长大,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春熙路人的一句好言。
轻尘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家里常出现的光景是每隔一段时间母亲就会带一个陌生男人回来,让她叫人爸爸,刚开始轻尘以为真是自己的父亲,叫的欢快,到后来发现每次人都不一样时,她开始闭口不叫,冷眼旁观着一个又一个走进林家的男人。
她冷眼旁观这个家,春熙路的人冷眼旁观林家母女俩。这世上的事旁的人只看表面,很少有人走进来看,也很少有人去分析一件坏事里面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人们擅长的是“一锅端”,所以尽管轻尘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她还是受尽了白眼,只因为她有一个不知检点的母亲。
春熙路有关林家的谣言愈传愈烈,说林母得了离不开男人的病,说轻尘遗传了她妈,染了一身病,春熙路年龄或大或小的孩子都不和她玩,女孩子厌恶她,男孩子欺负她。
除了章一和段译。
章一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没空管他,他跟着独眼的爷爷生活,在春熙路吃百家饭长大,活的潇洒不羁,他是不信那些谣言的,他只觉得轻尘这姑娘长那么漂亮,怎么会得病,那些个人一定是嫉妒轻尘才出口污蔑她。
段译则是觉得自己和轻尘心心相惜,是一种同类之间的吸引。他从小被父母抛弃,跟着奶奶饱一顿、饿一顿的长大,他受过的白眼比同情多得多,他第一眼看到轻尘时他就知道,他们俩的故事可能不止于此。
两个年龄加起来刚过二十的孩子,看得比春熙路任何一个人都清。
无论是因为什么,在后来的那八年里,轻尘依旧过的很苦,但已经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了。渐渐的,春熙路的话题由林母转移到了轻尘身上,说她年纪小小就已经知道俘获男人心了,让章一和段译两个人能够死心塌地的跟在她身后走了。
她不在意,人活着就得为了点什么,她如今变成这样,也不过是想抓住根救命稻草,想抓住个能够救赎她的,能够带她出春熙路的人,所以在各怀私心的几年后,轻尘和段译在一起了,一起走出了春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