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千淼很耐烦地又解释了一下,这是监管部门提出的要求,他们券商也是照本宣科地按要求去执行。
钱四季还是笑着,但手指敲着桌面,咚咚的声音显出手指主人的不快意。
最后咚咚声停下来,钱四季说:“我堂叔在国外,给他做访谈不太方便。”
楚千淼看到柯明军不安地推推眼镜。
她没有陷柯明军于不利之地,没提柯明军已经不小心对她交了底:你堂叔应该在乡下吧?他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爷啊。
她想钱四季也应该是看准了钱奋斗是个老实人,才选了他给自己代持股份吧。
她对钱四季笑着说:“没关系的钱总,不能当面访谈,我们就做个电话访谈,访谈时录个音,也是一样的。”
钱四季让了步,把国外的电话拨到了国内的一个乡下,联系上了堂叔钱奋斗。楚千淼在通话中例行公事,和钱奋斗确认了股权已经还原完毕,不存在潜在纠纷。
钱奋斗挂断电话前还声若洪钟地半吼着:“股什么份的,都还了都还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有事你们直接找四季去说,耽误我干活!唉你们可真够烦的!”
楚千淼连说抱歉抱歉打扰了。
客气地谢过钱四季和柯明军后,她退出董事长办公室。
她没有直接回到尽调办公室。她乘电梯下了楼,到办公楼前的空地上透口气。
已经是春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季节,哪怕是工业气味儿浓厚的空气里,也飘散着几分春日的生机。
她吸着春天的空气,独自冥思。以为自己再看见钱四季的时候会闹情绪,会意气用事甩出不屑的脸色。结果她可真让她自己意外。她居然一点没把心里的鄙夷外露出来,并且她还佩戴上了微笑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成长了,还是离原本的自己越来越远了。她不知道当初的同学们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正站在职场的困惑里。
她想职场可真是个大型打磨机,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她和同学们每一个都青春飞扬棱角分明。可是职场渐渐把他们的青春飞扬挫骨扬灰,把他们的棱角分明搓扁磨平,让他们不知不觉都变成了时不时就戴上面具的人。
这个面具是市侩圆滑,是话说三分,是人心隔肚皮。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变化很没意思,这样的变化真有点令人沮丧。
一道声音响在她耳边。
“又怎么了?”
她循声扭头,看到是任炎正站在不远处抽烟。他应该刚出来不久吧,那支烟像刚刚才点上。
她想了想,问他:“学长,我想问你个问题。”
任炎夹烟的手一震,为着她忽然叫他的那一声。
刚刚在楼上,他顺着窗口看到她在楼下盘桓散心。他听秦谦宇他们说,她被项目上一桩桩一件件的奇葩事刺激了三观,正在做心态上的调整。
他低头看着楼下地面上踩出杂乱无章的脚步轨迹的她。那些脚步轨迹刻画出她纷乱的心情。
他站起来,借口抽支烟,下了楼。
现在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称谓,他想这支烟抽得也算值得。
他就着手劲的一震,弹了弹烟灰,语气声音都很淡,惜字如金:“问。”
楚千淼叹口气,说:“我心里烦钱四季烦得很,但我却能跟他面带微笑的谈工作,我觉得我变得很虚伪,我这样算是进步还是变坏?”
任炎吸一口烟,徐徐吐出。
“你这个问题我帮你转换一下:人进入职场以后还能继续做自己吗?”
楚千淼想了想,这个转换差不多是等价的。她点点头,等着听答案。
任炎夹着烟,小手指去刮了下眉梢,挑着一边嘴角笑了下:“可以,但你得足够强,你说一别人不能说二,那时你想做谁做谁,想做自己就做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但在此之前,适当虚伪是必须的 ,它算是你的护身符。你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就好。”
楚千淼记下了。
做一个最够强的人。
“谢谢任总!”
她笑起来,元气恢复,上楼去。
任炎看着手里的半支烟,怔了怔,无奈一笑。
求问时是学长,答疑后是任总。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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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谭深突然出现在力涯制造。他是开车来的,没开那辆骚上天的保时捷,开的是辆suv。
他停好车后给楚千淼打电话,让她下楼。
楚千淼一面吃惊一面又有点困扰。她跑下楼,和谭深碰头,想了又想,决定实话实说:“阿深你这么特意跑来一趟……这样会让我很有负担。”
谭深冲她哈哈一笑:“这回你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他告诉楚千淼:“你的负担可多余了啊,我可不是特意为你来的,我是为工作来的,顺便来瞧你一眼。顺便,明白吗?”
楚千淼立刻舒坦了一些:“顺便就好、顺便就好。”
他们一起往办公楼里走。楚千淼问谭深来干什么工作。
他们走去电梯前。谭深说:“这不又一年了吗,公司派我来看看力涯制造的业绩情况。我们的投资要见回报啊对不对。”
进了电梯,他问楚千淼:“董事长办公室在哪层?”
楚千淼说八层。
“你的尽调办公室呢?”谭深问。
“也在八层。” 楚千淼回答完,问他,“你不找个企业的人来接你吗?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