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的誓言内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多亏他没有说出口,不然之后当他发现自己想要背叛誓言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魂飞魄散了。
莫为和阿初来到南美洲的时候,亚马逊雨林的北部刚刚成为了西班牙的殖民地,两个文明的拉锯交锋仍在持续,当地盐之民族的太阳神苏埃与圣子之间的战争却早已出现了结果。
阿初带他去拜访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若不是那老人的一头白发,莫为险些把他与周围的那堆废墟混在了一起。
废墟是他的神庙,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洗劫烧毁了,而他的信徒也在那之后不久被彻底征服了。
见到阿初,老人说了一句话,莫为没有听懂,只看到阿初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光的焦点便从老人的眉心向上移动,看向了无垠的星空。
莫为也看了一会儿天,再低头时那位老人已经死去,身体化成了废墟里的一堆土。
他鬼使神差地挪了挪步子,绕到阿初姐的身前,想去看看她的表情,几乎是同时,阿初姐就收回了目光,莫为只隐约看到了一双异常明亮深邃的眼睛。
“这些神明死了以后,会去哪里?”莫为下意识地问道。
他已经知道这些所谓的神明原本也是人,但依旧不确定他们在成为神明以后还会不会与普通人属于同一类生灵。
阿初伸出手虚虚一按,压平那堆新土,让它归于大地:“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假思索地,莫为问出了那个他其实更想知道的问题:“那我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阿初扭头看了看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莫为觉得,阿初姐的“不知道”跟他的“不知道”讲的是两回事,前者是基于确定的不确定,后者才是真正的不确定。
他们在殖民地内停留了两年多,随后便顺着亚马逊河的支流深入到了雨林之中。
刚进入雨林没多久,他们身边就多了一只二十米长的水蟒,主动自愿成为了阿初姐的水中坐骑,莫为见怪不怪,熟练地称兄道弟,每天躺在水蟒的脑袋上晒太阳,被哗啦啦的水声和丛林的喧闹吵得头疼。
他也见过很多森林,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吵闹的森林。
乱七八糟的虫叫鸟叫,猿猴瞎嚎,绿蛙聒噪,从早到晚就没一个清静的时候,闹得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耳塞,却全都不好使。
阿初看出了他的这种烦躁,拍拍水蟒的脑袋,无声地交流了片刻,就奔着距离最近的一个白人探险队去了。
探险队里不一定有女人,但至少有男人,从共同语言这方面来考量,应该会比这里的原始土著更让莫为有兴趣吧?
到达目的地,莫为心不在焉地跟着阿初姐的脚步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了她的意图,心里的烦躁瞬间爆炸。
“我不是想要这个!”
莫为一拳捶上身边的树干,很想大喊大叫,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喊不出来,似乎是以下犯上的胆怯,又似乎是难以启齿的隐秘。
阿初应了一声,转身往河边走:“有需要的时候告诉我。”
“我也不需要这个!”
闷在心里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决绝,却外强中干,怎么听都像是小孩子闹别扭。
莫为啊啊啊地揉了一会儿自己的脑袋,顶着个鸟窝样的头发,蔫蔫地跟着阿初姐回到水蟒背上。
“阿初姐,”莫为盘腿坐好,双手抓着脚踝,僵着身子一前一后地摇晃,“你难道不觉得我这种、这种习性,不太好吗?”
幸亏他是魅魔,不然阿初姐一定能看到他被自己抓红的脚腕。
“既然是习性,那就没有好或不好,生存所需而已。”
“可是”
莫为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长叹一口气,向后躺倒,水蟒尾巴一甩,捞上来几条大鱼,恰好落在他怀里。
出乎意料的,今天的阿初姐主动将话题深入了下去。
“你知道魅魔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吗?”
“好看,好养,好干。”莫为无精打采地总结,把那几条鱼放回河里,跟水蟒大哥道了声谢。
阿初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水蟒头顶的鳞片:“魅魔诞生于人类的**。”
“噢”莫为随口应道。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人类觊觎他们的美貌和柔顺,他们会得到“魅魔”这种名字?
“物极必反,几百年来无数人被压抑的**汇聚成形,便诞生了以‘**’为灵性的一族。”阿初继续道。
这下莫为终于听懂了。
教会统治下人性被神性压抑的那段历史,他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魅魔这个种族的诞生,本身就是人类**的一种宣泄?”
听懂以后,莫为便只剩下满腔的难以置信和愤懑不平。
所以说,他们魅魔遭受的所有痛苦、折磨和奴役,难道都是命中注定的了?
“命为定数,运却未必。”阿初淡淡地道。
莫为想了想,恍然大悟:
“阿初姐,你在劝我不要在意魅魔习性的所谓好坏?好坏都是他们定的,魅魔也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与其纠结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如何,不如努力掌控住生命历程中的变化,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阿初点点头,轻轻一笑。
没想到,莫为比她想象的还要通透,怪不得她不知不觉就把这孩子在身边留了这么多年。
莫为眼珠一转,利落地得寸进尺,凑到她跟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