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显心中盘算,宣政督查二院,是实权中的核心,不是她能染指的。元晗虽然奉旨监国,大学士的职还未卸任,翰林院也是去不得的。御史台监察百官,却从未有授官皇女的先例。
如此,还是只能选六部。
六部中,兵部特殊,属于枢密院单独管辖。吏、户二部权力重大,刑部是元晗授官之所,为了避嫌还是得避开。
这样一盘算,只能在工部和礼部之间选择了。礼部太过繁忙琐碎,元显细细想了一通,最后开口道:“臣妹想去工部。”
这个答案让元晗一愣,但深入一想便能明白元显的想法。原以为齐美人那样不受宠的低阶君侍,会教导出一个唯唯诺诺的皇女,没想到元显十分有想法,懂得审时度势。
于是笑着应允:“你既然有自己心仪的去处,再好不过,我这就令她们草诏,授你工部侍郎的官职。”
元显千恩万谢地离去。
虽说又少了元显这一桩事,压在元晗心头的事情还是不少。
春江即将进入汛期,各临水州县是否已经加固堤坝?筹备两年之久的《大周律》修订已经开始了,名义上仍是元晗主持,可是她能分给律法修订的精力很少,不知进展如何了。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已经察用了一年多,各地被清洗的徐、王二党留下的空缺还待填补,这些新科进士们可以考虑陆续外放了。
这些还都只是近在眼前的,若是往长远了看,更是无数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要元晗权衡考量,不由感慨,这个位置果然不是好坐的。
陆雨几人虽然文章学问斐然,但若论官场之事,阅历尚浅,元晗对尚未走马上任的崔相格外期待。
崔致也知道元晗现在人手稀缺,接了诏书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尚未入城,便被宫人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敢问可是崔致崔大人?”
“正是。阁下何人?”
那人行了一礼道:“奴婢在此恭候多时。陛下传召,请崔大人先行前往避暑行宫见驾。”
崔致不解,但见宫人拿出一方手谕,印信俱全。当下不再犹疑,与那宫人一起前往避暑行宫。
照例是清凉台,崔致坐在偏殿里,喝了一盏又一盏茶,还是没能等来皇帝的召见。
领她来的宫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偏殿里只有两个伺候茶水的宫侍。除了添茶倒水,其余一问三不知。耐着性子坐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进了偏殿。
薛皇后带着听雨走进殿来,崔致连忙上前行礼:“臣崔致拜见皇后。”
打发殿内的宫侍们退下,薛皇后伸手虚扶了一把:“崔大人免礼,请坐吧。”
崔致躬身,待薛皇后在上首坐下,这才回到位置上。
自随母亲致仕离京后,崔致再没见过薛皇后。印象中薛皇后是个端庄贤淑的样子,如今不足十年,薛皇后却是变了个样。
妆容依旧得体,可是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苍白憔悴的脸色和通红微肿的眼眶。薛皇后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开口道:“崔大人一路辛苦,此次召大人来行宫,是有要事托付。”
薛皇后示意听雨,听雨将一只匣子递给崔致。匣子很轻,崔致不敢贸然打开。
“崔大人可以打开看看。”
轻微的一声响后,雕花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匣子里是一纸诏书,加盖了玉玺。
待打开这张纸看清纸上写的内容,崔致大惊失色:“陛下,她……”
薛皇后的眼眶又有些红,声音沙哑:“陛下现在已昏迷数日,这是最后的嘱托。崔氏一脉纯臣,这纸诏书只有托付给你,陛下才放心。”
崔老帝师在泰初帝年幼时位居太女太傅,崔致与泰初帝也算是半个师姐妹。见了这如同交待后事一般的托付,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太医怎么说?”
薛皇后用帕子蘸了蘸眼角:“陛下自泰初二十年亲征回京,便余毒未清,后来又遇刺,龙体每况愈下,到现在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后面的话薛皇后没有说,崔致心里清楚。
“臣,臣能否,探望陛下?”
薛皇后略一思忖,便点头道:“崔大人随本宫来吧。”
二人进了清凉台内殿,泰初帝双目紧闭,静静仰卧在榻上,面色苍白衰老,与她离京时那个壮志满怀的帝王相去甚远。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昏迷多日的泰初帝居然缓缓醒了过来。片刻的茫然后,泰初帝的眼睛里立即回复了锐利的神采,与她病重的外表格格不入。
“格廷来了啊。”
崔致跪倒在泰初帝榻前:“臣崔致参见陛下。”
“免礼吧。”泰初帝看向薛皇后,“诏书交给她了吗?”
薛皇后红着眼眶点头。
泰初帝挣扎着要坐起来,薛皇后给她垫上厚厚的靠枕。
“格廷,现在徐氏王氏已除,所有的后宫君侍朕都带出来了,京里没有能威胁到十五地位的人了。朕把诏书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将朕这个女儿托付给你,如同朕与老师这般。”
崔致稽首:“臣与殿下,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说到最后,几个字已哽咽难闻。
泰初帝亲手扶起她:“好,好,晗儿年轻,朕也来不及教她什么,还望你这个夫子,继续教导她,辅佐她。”
崔致再拜无言,已是泪流满面。
说了这么几句,泰初帝已经是精神不济。崔致告退走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