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疏桐在林萃轩中,坐在琴案边,手指却迟迟不碰琴弦。
苒儿端了一盏樱桃蜜露放在他手边:“公子怎么不抚琴?”
张疏桐摇摇头不说话,双锦答道:“侍君心绪不佳,琴音必然滞涩。今日是殿下的好日子,此举不妥。”
自将双锦调来身边后,苒儿觉得地位受到威胁,时不时要与他拌几句嘴。双锦从宫中出来,见多了宫侍间的倾轧,苒儿这种程度的挑衅还不放在眼中。
此次也不例外。
苒儿不服道:“公子琴技超群,怎会滞涩?”
双锦并不理他,对张疏桐道:“侍君可要早点歇下,前院怕是还要热闹好一阵子,殿下今晚也不会过来了。”
张疏桐点头:“那便歇下吧。”
苒儿抢着替他散了头发,伺候更衣洗漱。知道苒儿是自小伺候惯了的,双锦也不抢这些事儿,体贴地关好门退下了。
张疏桐虚点了点苒儿:“你我多年的主仆情分,何苦要时时刺他两句?”
苒儿低下头,拧干帕子为他擦手:“奴才知道自己笨的很,没有双锦聪明,能帮到主子。奴才以后跟他好好相处便是。”
里间刚刚沐浴完,只听双锦在门外道:“侍君,殿下着人送了鲜牛乳来,说让侍君饮了牛乳早些歇下,今夜便不过来了。”
张疏桐散着头发亲自出去接了。牛乳还温热,想到以往元晗歇在林萃轩时,两人总是要分食一盏,心中既酸涩又感动。感动于新人进门时元晗还念着他,酸涩于独占她一人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元晗在前院喝了不少酒,到了梁辰的闲梦居,他已经换下了喜服,梳洗完毕,歪在小榻上看书。元晗皱了皱眉,虽然侍君没有婚礼,但依旧会等妻主来揭了盖头,讨个喜庆。像梁辰这样不管不顾的,元晗从没听说过。
梁辰陪嫁过来的侍从陌歌,小心翼翼地看了元晗一眼,生怕惹怒了殿下,自家公子日子不好过。元晗虽皱眉,却也没有不悦。梁辰本就是受到连累才嫁给她做侍君的,可以说是无妄之灾,对他不由多了些包容。
陌歌暗暗扯了扯梁辰的衣袖,梁辰这才放下书来,笑吟吟道:“殿下来了,臣侍伺候您梳洗吧。”他脸上笑着,语气也没有半分不恭,元晗却有种甚是疏离的感觉。
“殿下当日说要听臣侍一句话,殿下想知道什么?”
元晗接过他递来的帕子,笑道:“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偏你还一直记着。那便记下吧,待到哪日我想起来了,再向你讨要。”
梁辰也笑:“殿下总这样哄着臣侍,将来不知道要说什么羞人的话。”
元晗嬉笑道:“羞人的话现在便是能说的,何必要等到将来。”
屋里伺候的侍从们皆识趣退下,红烛高照,一室春光。
梁辰进了府,薛意入府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婚期定在四个月后,九月十六日。
听了这个日期,元晗心中有些发苦。杨崇与刘霞的婚期,也是在九月十六日。同一日的婚期,她另娶,他嫁与她人。
安郡王府又忙碌起来,府中内院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张疏桐,他派人请示过,是否要梁辰共同理家。
元晗脑中浮现出梁辰的样子。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给元晗的感觉却是大智于内的人。不论是撞上陷害的果决出手,还是临危不乱的镇定自若,都不像是沉于俗事的人,依旧将内院一干事务交由张疏桐。
她的正君人选迟迟未定,引得众人猜测不已。皇帝却一点都没有指婚的意思,反而是将她提为翰林院大学士,出入御书房奏对。这算是正式将她提进了政治权力中心,对于继承人的意思也明显起来。
眼见着元晗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连薛氏的嫡子都只能在她府中做个侧君,朝中想投靠结盟的人络绎不绝,门房上收到的拜帖足足摆满了一桌案。
这些事情全都丢给了张疏桐,回帖回礼都由着他处理。张氏子的美名不是虚言,张疏桐哪怕只是个庶子,在处理这些事情上依旧是游刃有余,可见是家学渊源。
元晗作为备受瞩目的皇女,府中之事没有秘密。张氏得宠于安郡王,连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他打理的消息一经传开,张氏的门庭也热闹起来。张家主一面得意于张疏桐的受宠,一面不满于他对于张家毫无助力,于是再次登门拜访。
依旧是二楼的会客室,打发了伺候的人出去,张家主首先问道:“梁氏入府前你专宠数月,可有消息?”
张疏桐知道,这个“消息”是问他是否有孕。他自己也奇怪,元晗日日宿在他屋里,甚至梁辰入府后,也多留在林萃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元晗安慰他,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可是长子长女的分量之重,怎能让他不暗自着急?
张家主打量他的面色,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继续道:“梁氏的姐姐是殿下麾下,虽然不甚得宠,但总有人替他说话。你若是当时与殿下美言几句,将你姐姐留在京城,现在便是多了一份保障。”说完,叹了口气,“罢了,你姐姐已经外放,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你现在想办法怀上个孩子是正经。可要母亲为你寻个名医把把脉?”
张疏桐心中权衡。梁辰并不怎么受宠,但梁玉与元晗亦臣亦友,不会太苛待了他去。还没入府的薛意出身名门,只要薛氏在军中的地位不动摇,他便能高枕无忧。
最无依无靠的就是自己了。对于娘家张氏,自己就是个棋子,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