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为何会那样短暂?
为何连自己许下的承诺,一件都不履行,就这样离去?
乔嗔怔怔站在门口,眼眶里朦胧的泪让她看不清眼前,她只是下意识的朝着前面走去,蹲下身,撒娇似的将自己缩进他冰冷的怀里。
“采药的,这山上好冷啊……你带我下山去看烟花好不好?你刚才答应我的……”
“不买糖果也可以,不种花树也可以…我不想看雪了,咱俩永远待在这山上。……我这么乖,你怎么不哄哄我?”
“你抱抱我…顾行微……你抱抱我。”
颤抖的指节抚上他清冷的脸,乔嗔仰着头,那双平素望着她时总会泛着温柔的眼,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的宁寂。
屋外风声又起,似是寒雨倾盆而下,一室冰冷里,乔嗔执着的抱紧他的腰,与他一起躺在着地上,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你冷吗……”
不会感到冷吧。
他说过的冰天雪地的寒夜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能相依取暖。
“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也会像之前那样喜欢着我吗?”
得不到任何回应,乔嗔捂在他衣襟上哭得声嘶力竭,逐渐涣散的意识在雨停那一刻,却忽的记起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护心鳞…对护心鳞……”
乔嗔像是魔怔一般痴痴念叨着什么,她轻轻在顾行微额发上落下一吻,打颤的指尖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冰刃。
“你别害怕,我不用你等我……我们俩永远都不用分开……”
殷红的血如绽开的花,将白衫尽染,呜咽的哭吟声被深藏在雨声里。
作为一条龙,护心鳞大抵是她身上与性命一同重要的东西,失去护心鳞,她甚至无法再维持人形。
但若是给他,他便能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
顾行微醒来时,大抵已经是过了半月。他睁开眼时,窗外正传来婉转的鸟鸣。
清风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寒冷,反而泛着暖意,他揉着疼痛的头从床上坐起身,却看见窗外的绿植已经重新生出新芽。
已经,是春日了。
春日……要作何?要,娶喜欢的小姑娘。
顾行微心底一软,强行打起精神穿鞋朝屋外走去。而等他足足在门口站了有半刻,才恍然意识到周围安静得可怕。
“阿嗔?”
“是玩去了么…也罢,且先做好饭等她回来。”
顾行微有些失落,心底却开始盘算着要裁怎样漂亮的布,为她做一身怎样好看的嫁衣。
他欢喜着,等待着,直到夜深人静,连烛火都熄了两轮,却始终不曾有人归来。
指节上那段红线被人细心的解开,空荡荡的另一端,那个总是撒娇的小姑娘,似乎同那场病,一起消散而去。
顾行微不知自己想作何,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顾深夜茫然,他几乎寻遍了任何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仍是空无一人。
若是分离,与死又有什么区别?他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与她在一起。
顾行微独坐在台阶之上,掌心仍紧握着那一截红线,恍惚间,却似乎听见少女轻声温软的细语。
[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也会像之前那样喜欢着我吗?]
顾行微舒展眉眼。
当然,只要是阿嗔,无论怎样都可以。
年轻的医师寻不到可治相思的良药,甚至无法做到死去。
那片护心鳞,足以让他活至天地湮灭,成为半神之体。
感情便是如此奇怪的东西。
有人愿意死在一起,有的人却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也想要对方好好活着。
可是死去更寂寞,还是生死相隔更寂寞呢?
乔嗔不懂,也想不明白,她现在只是一条脆弱的小白龙。
龙的一生只有一片鳞片可护心,她这浅薄的修为让她失去之后完全没办法再维持人形,她都忘了自己游了多久才顺着长河游回海里。
仰头看见的是冰冷的海水,连阳光都照透不及,无论何时被胸口的伤口痛醒,她总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座山的方向,总是幻听般听见那采药人走近的脚步声。
她不肯说鳞片去了何处,族人也拿她没办法,只是这孩子回来之后便变得格外奇怪。
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在哭,一开始老龙王还以为是伤口太疼,可他无论给她寻来多好的神药,一到夜里她便像是噩梦一般哭喊得声嘶力竭。
“父王。”
“嗯?”
“人类是怎样的?”
“娶妻生子,老去死去,便是如何。”
“人类一定会娶妻吗?”
乔嗔这问题太奇怪,问得老龙王也愣住:“大抵吧……”
乔嗔不再说话,甩甩漂亮的尾巴继续躺在贝壳里装死。
她身体极其脆弱,往往一睡就是半年起,等乔嗔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记忆变成一片空白时。
又是一年寒春。
——
“世上有永远都在下雪的地方吗?”
“遥远的玄微山,应当是如此吧。”
“多谢。”
年轻的道长背着药篓,眉目间深敛着化不开的霜雪,昔年如墨般的长发早就变成了无暇的纯银。
他自镇上走过,寻山问水,寻一处身影。
又是一年冬,簌簌霜雪如花如屑落在肩头发上,他停下脚步,那双寒彻的眸子忽的弯起温和的笑。
“雪。”
修长的指节伸开,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又化作一滩水,他小心翼翼的将掌握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