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嗔站起身四下环顾寻找着,视线里触目所及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忍着心底的委屈,她小口咬着糖葫芦,甜滋滋还温热的焦糖脆皮在口腔里融化,她却觉得尝不出任何甜味。
青娘子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乔嗔乖乖巧巧坐在台阶上咬着糖葫芦的可怜模样,她拎着甜食的手愣住,好半天才上前用手背擦了擦小姑娘的眼尾。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这糖葫芦哪来的呀。”
“别人给的……”
乔嗔小声嗫嚅着,抬头去看那烟火时,恍惚间却在高楼之上瞥见了一抹银白色背影。
孤高、倨傲、泠然,宛若笼着化不开的霁雪寒雾一般。
骤然间,那影子又从天地间消失,再也寻不到任何踪影。
至少,他也同她看了同一场烟花,尽管诸般绚烂之后,仍是空无一物。
——
一到这种场合乔嗔就犯困,她迷迷糊糊的被青娘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往皇宫的方向走,半路上似乎还停顿了一会儿。
困倦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只感觉面前站了一个很高的人,那个人亲了亲她的额头很快便松开,紧接着视线里只剩下了一片困到神志不清的漆黑。
青娘子抱着乔嗔继续往前走,望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却情不自禁的长叹了一口气:“你呀…所有人都爱着你呢,别怕昂,所有人都在。”
所有人都…爱着她?
乔嗔说不出话,之前紧皱的眉头却舒展开来。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与师兄一直在一起的那一年就好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年岁,乔嗔记得,是自己上山第三年。
玄微山上常年寒雪不化,无论是什么季节窗外都是一片无暇的雪白,她幼时怕冷,做早课时总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香案底下去。
师父在闭关,这山峰上只住着她跟师兄两个人。
虽然无聊却也清闲。师兄不常出现,每日乔嗔都会自己乖乖的做好一切,等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期待着一个踏雪而来的身影。
她对师兄的依赖感几乎算得上是病态的,或许是因为那满身霜雪的仙人曾将她从污泥血渍里抱出来,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眉眼实在好看得有些过份。
明明知道自己心底这份心思不仅仅是对于长辈的孺慕依赖,而乔嗔却还是决定放任她生长。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下山,便能一辈子跟师父师兄待在这最干净的地方,或许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神仙,又或许会慢慢老去。
年岁消磨,那时候,可能连仇恨也会忘记吧。
上山的第三年,师父面临突破大关,不常出密室。仅剩下她与师兄相依为命,而那就是那年,之前没怎么见过的大掌门飞光真人突然开始频繁有意无意的刁难自己。
乔嗔那时可是两仪派七大峰头出了名的大魔王,师兄是半神之体的肃清君,师父在即将飞升的大能。放眼世间,就算是皇城的公主也没有她这么大的排面。
乔嗔一直能清楚的感知到门派里其他人对自己的恶意,而她被师父惯得无法无天,撒娇任性样样精通,自然吃不了亏。
一开始她还能毫无心理压力的欺负回去,甚至拒绝大掌门的传召——反正大掌门叫她过去也只是让她一直跪着听其他师兄弟做早课罢了。
后来,那个叫宋轻轻的师姐说,如果她不听话的话就会损坏师父的面子。
虽然年纪还很小的乔嗔很难理解这个道理,但是她不想让其他人说自己师父的坏话。
因为脸上带着一块疤,背地里其他酸她身份的师姐妹们便会拿她的脸开玩笑,乔嗔一度认为自己长得丑绝人寰,无数次哭着抹着眼泪跑回去瓷声瓷气的问师兄她是不是真的很难看。
而那时,那位光风霁月的仙人不曾笑,干净无暇的指节轻点在她额头,声音如同含着雪意一般,堪堪压下凛冽寒风。
“小姑娘。”
乔嗔不知道为什么师兄总是叫自己小姑娘,难道小姑娘就是难看的意思吗?
再后来,师父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解释道:只有可爱的、值得被喜欢之人,才会被那样宠溺的唤作小姑娘。
因为希望她,永远都是个不用长大的小姑娘。
又是一次师父闭关,师兄不在山上。乔嗔如同往常一般被大掌门唤去主峰,那时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出门时又忘了带上外套,几乎是一路哆哆嗦嗦冻到主峰去的。
大掌门什么也不解释,就让她在门口跪着听课。
明明仅仅隔着一道门槛,里面便是铺着柔软蒲团燃着火炉的大殿,而她只能跪在门外仰头怔怔的望着从里飘出来的檀香。
身后便是茫茫大雪,几只仙鹤在雪松间整理着羽毛,世间万物都透彻清明。
乔嗔揉着眼睛,望着那些师姐师兄们的背影,尽管她心眼大,那一刻还是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似乎是被排挤了。
双膝冻得僵硬失去知觉,几乎快跪不住,就连缩在袖子里的手也通红发紫。乔嗔小口的呵着暖气,企图让自己暖和一些,而覆盖着霜枝的眼睫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些人道貌岸然的念着经,读着无欲不争清静无为,而骨子里藏着的却是肮脏的嫉妒与歇斯底里的丑恶。
茫茫飞雪中,云雾与霁华之间,有人负着长剑踏雪而来。
风骨凛然,缓袖如云。
一地清辉里,青年背影笔直而坚韧。
有寒风浮起他腰间绣着鹤翎的腰带,浮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