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风尽歌至遥尊所居的摇撼楼去寻他时,羽王宋连城恰巧也在师尊的房中。
他本是与霞尊同行,因此也是刚刚风尘而归,只是他才吃了半盏茶,才寒暄了几句而已。师遥正欲问他此行见闻之时,便有弟子通传风尊驾到。风尊进来,话题便转至拂雪身上,而两人却心照不宣,一字未提公孙长琴。
正值此时,公孙长琴与修灵则已偷偷潜入了乾明殿。
乾明殿因有地上地下二部,所以依照常规陈设,一殿正中摆放铜钟,一殿正中设置遥尊鹤座,可相互升降,而玄默的入口便是那口钟。
公孙长琴于殿中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一挥袖,便升起红若烈焰的灵力封印,若四面锦屏将整座大殿锁得密不透风。他轻轻一跃飞至钟顶之上,唤出宝琴,幽幽奏起《玄默》。但凡音律对应之处,钟身之上的乐谱就像应和似地金光闪烁。
旋即,大殿之内金光迸跃,钟身上的玄鹤纷纷展翅,围绕着铜钟前喙衔后尾旋转,铜钟随之缓缓转动,只听大地轰鸣,铜钟随着地面下陷,鹤座升起。
“下来!”公孙长琴已随钟下沉,举头伸手,一手将修灵则一牵,一手抱琴,带她灵活飘跃至铜钟之外,随之继续抚琴弹奏下一段乐曲。
修灵则听他抚琴。那《玄默》之曲本来煞是艰涩难懂,而他却抚得有声有色,好似并无什么玄机,不过是烟花柳巷一曲人人会唱的小调。可若细听,却越觉其中韵味。
譬如儿时秋姨喜念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原也不过是一首通俗易懂三岁小儿亦可念叨的诗歌,可几经风霜之后,再看这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才明其中无限凋零的悲戚滋味。
一句长锁之音,铜钟渐渐脱离地面悬置半空,公孙长琴又喝一声:“进去!”修灵则回神一跃而入,他亦跟她入了钟罩之内,手中旋律不断,铜钟渐渐落下将二人笼罩其中。
原以为钟罩落下应是一片黑暗,可恰恰眼前倏然敞亮,其中自成一个世界。眼前现出的,竟是大宋东京朱雀门外的街巷,四通八达,熙攘非凡。
公孙长琴道:“玄默之境与流光秘境不同,其所造梦幻皆是成人之美,南柯黄粱,因此入境之人更易因享乐而迷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原本今夜也无他事,不如陪你做一回美梦。”
修灵则呆呆望着眼前景象,“难到这也是你心中所想之地?”
公孙长琴只在她背后摇头一叹,却不回答,待她转身,报之一笑,问道:“去哪?”
“……州桥夜市可好?”
公孙长琴颔首,“王楼前有卖沙糖冰雪冷丸子,本尊要去尝尝。”
说罢,二人暂搁下了明日事,于境中游玩去了。
这一边公孙长琴与修灵则在玄默游玩了一夜,只当是昼日;而风尽歌却一夜未眠,抚了一夜的《清心咒》。木北辞劝师尊早些歇息时,用词间权当是因拂雪之事忧心,并不戳破,回了房中,只听了半曲已是香梦沉酣。
及次日,木北辞寻了借口搪塞拂雪修灵则为何不在,携着他与风尽歌一同前往乾明殿。
殿上,铜钟鼎立中央,师遥入殿见人已带到,抚琴开钟让拂雪入内站在钟口圆心之处,合钟道:“若他有造化,鹤鸣钟响之际,便是出境之时。玄默之境映射人心,窥探不得,因此我等只能在外等待罢了,——”
正说着,宋连城与宋清欢先后来殿上作陪,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弟子来报洛象琴门神女秦雨霂已至门中,师遥便请至殿内。
众人原就相熟,秦雨霂得知拂雪已入玄默,亦留在殿中等待。师遥命人端来酽茶几盏,各人又将门中、宫中、途中之事稍叙,不至于氛围太过严肃。
入得玄默之境,百里拂雪降生之地是安平候府,其父陈百纳,百纳之妻叫作唱晚,乃是圣上赐婚所得,原是户部尚书之女。安平候府未曾被抄家灭门,陈百纳亦精武康健,已袭候位,统领西北大军,一呼百应。
酷爱习武的拂雪浑然不知自己身在玄默之中,日复一日飞快成长,其间习剑操琴,钻研兵法,常常与父在院中桃树之下切磋琢磨。而唱晚则坐在杌子上为二人缝衣制鞋,唱歌作伴。
如此无忧无虑,境内已过十三载。又过几年,拂雪已至娶妻年纪,圣上招安平候一家入宫举办家宴,欲将公主许配给他。
宴席刚开,却有急报,道是穹宇之泽异动,叶玲珑钦点混沌大军共计十万,开拔直攻京翼,已攻直伏羲边界危弦嶂。伏羲上下正殊死抵御。
陈百纳即刻请命领兵出征,拂雪不知为何听见伏羲二字,心有所动,虽未曾去过却有百般牵挂之情,亦马上跪在父亲身侧道:“拂雪愿与父亲同去,待凯旋归来,才算得有功受禄!”
皇上见陈百纳并无异议,便道了一声“好”,方应允了,封拂雪为开天校尉,单领八百剑卫二百伶官卫。
陈百纳率领西北军兵分两路,大部队一路进发穹宇之泽,途中与混沌魔人正面对战,且战且行,终将混沌大军逼退,在外围驻扎;拂雪单领他的千人部队从孤僻小道迂回,最终潜入穹宇之泽,找到了开天斧所在,准备夜间发动奇袭。
混沌之泽是一片荒芜辽阔的黑水沼泽,混沌之人皆用枯木制舟,在舟身铺粘驼毛草以防火患。沼泽中央的大片水域以木筏拼接连成一片,其上搭建大帐,是作王庭。开天斧便被叶玲珑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