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槐的脸色,乔细妹就明白了。
她忍不住对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越发失望。
乔细妹只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
只盘算着,明个儿去赶集的时候,她得亲自去挨家粮铺走上一趟。
亲自去踅摸些优质粮种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价格上,必然不如老大买的实惠。
其实自家种田,是每一年都会精心挑选优质的粮种留存下来的。
但是,如果不买新粮种,只靠自家留的,那么种出来的粮食,渐渐便会一代不如一代。
自己只要准备些自家旱田里需要种的麦种、豆种、高粱种就好。
水田需要的稻种,于老爷家会发下来的。
春耕在即,这会儿去买粮种,估计难免得花些大头钱。
……
乔细妹一心盘算着自己需要多掏多少冤枉钱,脸色就不由得有几分难看。
李槐见乔细妹竟然不接着问他粮种的事情了,不仅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生怕老娘一开口,就会发个什么大招,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李槐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娘的大招,但是老娘却一直不肯搭理他。
搞得他愈发忐忑了。
这样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是最难受的。
谁曾想,老娘沉吟了一阵子,就挥挥手,安排摆桌子吃饭了。
今儿个的饭,是三弟妹王氏的手艺。
聂氏和冯氏帮着王氏张罗。
五弟妹陈氏,只管抱着孩子,笑么滋儿地往旁边儿一站,连半点儿帮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李槐一直看陈氏很不顺眼。
老李家一家子,这么些个儿媳妇儿,就她陈氏一个最能作妖。
把自家老爷们儿管得滴溜溜转不说,还一有点儿闲工夫,就抱着孩子回娘家。
好不容易回来这边住几天吧,还成天把自己个儿当个且似的。
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把滴!
三弟妹王氏倒是个勤快的,只可惜王氏的手艺,也有点儿上不得台面儿。
当然,若是论调味,比二弟妹聂氏,还能强上几分。
但王氏那刀工,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李槐看着第一个摆到桌上的菘菜汤。汤盆里赫然浮着几坨好大块儿的奇形菜根。
菜帮儿、菜叶儿,也都切得七零八落的。
看着这卖相,他就没什么食欲。
唉,忍忍吧!
扛过了这一顿,回到自个儿家,想吃啥吃啥。
……
大概是因为李桃提前走了的缘故,饭桌上的氛围,多少有点儿怪怪的。
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很快就吃完了。
捡完了桌子,乔细妹稍稍漏了点口风,说起了明个儿要去镇上赶集的话题。
刹那间,一堆孙子孙女都围拢了过来。
一个个乖巧无比,搂着她的胳膊、扯着她的衣襟、抱着她的大腿,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各个儿都想要跟着她去赶集。
乔细妹被一群大大小小的萝卜头儿包围,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李云柔和李云心却都不在此列。
李云柔悄悄地回了四房,进了卧房,脱了鞋子就上了炕,蒙上了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今儿个这一出闹剧,让李云柔有几分疲惫,现在回想起来,还有几分后怕。
她爹竟然真的想卖了她!
最关键的是,在她爷爷开口拦住之后,她爹竟然还在对这桩“亲事”恋恋不舍!
说白了,在李榆心里,她李云柔,还不如二十两银子!
李云柔不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在父亲心里,并不重要。
弟弟李希贤、李希杰,甚至几个叔伯家的那些堂哥堂弟,在父亲心里,全都比自己这个丫头片子重要得多。
但她却是头一次知道,自己不如银子重要。
二十两银子也许确实是很大一笔钱。
但因为二十两银子,父亲就愿意将自己卖掉……
这个事实,太沉重了。
再怎么懂事能干,李云柔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知道自己不受重视是一回事,清晰地直面自己能够轻易被卖掉的事实,是另一回事。
李云柔头一次没像平时一样懂事,主动去照看弟弟妹妹,而是自顾自地猫进了被窝儿,一个人默默疗伤去了。
李云心捏着银子,一直等着李云柔回来商量这事儿,等得几乎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在饭桌上见了李云柔一面,小姐姐还心不在焉,明显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饭桌上的氛围,也有点儿不对劲儿。
李云心不免纳闷儿,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吃过了饭,李云心就跟住了李云柔。
对于乔细妹说的赶集,她虽然也有几分兴趣,可是赶集啥时候去不行?
整明白小姐姐为啥这么反常,可比赶集重要多了!
李云柔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了条小尾巴。
不过,这会儿即便是注意到了,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十二岁的少女,此时正在伤心地想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好,让父亲这么乐意拿自己去换银子?
李云心也脱了鞋子,爬上了炕,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钻进了李云柔的被窝。
李云柔正在偷偷地哭,发现自己被窝里突然多了个人,吓了一跳。
见是李云心,忍不住顺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心姐儿!你……”
她原本想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