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冯氏会不会反对这桩亲事。
至于柔姐儿的想法,自然更不必提。
自己的闺女,自己这个当爹的,莫非还做不得主不成?
冯氏一向是个贤良的。
对他李榆,也一直伺候得周到,称得上百依百顺。
只要他这边点了头,冯氏听话惯了,还能翻出花儿来咋地?
只是,他凡事都习惯先跟爹娘请示一番。
基本上没有自己拿过什么主意。
李榆觉得,这父母健在呢,孩子不先问过父母的意见,就胆敢自己拿主意,那就是不孝顺。
而他李榆,别的本事没有。
远亲近邻、十里八村,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夸他李榆,是个纯孝之人?
所以,李桃虽然是暗地里跟李榆咬了耳朵,李榆却直不笼统地,把这事儿给捅到了明面儿上。
这下把李桃儿给气的呀,深恨李榆这名字没起错。
果然是个榆木脑袋!是块朽木疙瘩!
可是,李桃再怎么生气,也拦不住李榆已经秃噜出来的话。
李桃好不容易才压下满腔怒火,把哄骗李榆的那些话,当着父母的面儿,专捡那些好听的,再扇乎一遍。
没成想,老两口儿还没有表态呢,冯氏这个怂货憨包儿,竟然就先炸了毛儿。
李桃仗着自己是长姐的身份,先声夺人。
先是大声呵斥冯氏,指责她没规矩。
紧接着又挑唆李榆,让他教训冯氏。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要是换个时候、换个事情……
恐怕李榆压根儿都不带打奔儿滴,直接就能站到李桃那边,劈头盖脸地,给冯氏一顿没脸。
然而,这一回的情况不一样。
李榆虽然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十分心动。
甚至已经暗暗决定,只要爹娘肯点头,他哪怕想方设法先把冯氏支开、让她回趟娘家,也不能放过这一注银子。
但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这桩所谓的亲事,事实上不过就是那姓宋的走商,要买个妾,甚至是丫头。
人家想要的不是老婆,就是个物件儿。
柔姐儿去了,是要签卖身契的。
签了卖身契,柔姐儿就成了人家的奴婢。
哪怕将来被主家打死打残,当爹娘的,都不能去给孩子撑腰,跟主家讨回这个公道来。
这跟正经嫁人能一样吗?
正经嫁人,那婆家再怎么刁钻苛刻,也不敢要了媳妇儿的命去。
就算是有那恶婆婆磋磨儿媳,娘家人呼啦啦找上门去,再恶的婆婆,他也得认怂。
正经嫁人,跟卖给人家做奴,这怎么可能一样呢?
冯氏心疼柔姐儿,他李榆,又何尝不心疼?
要不是征兵这样的大事儿,他李榆再怎么没本事,也是舍不得卖闺女的。
再者说,冯氏平日里,是个很讲究脸面的人。
她性情温柔,总是慢声细语,甚至从来不在人前高声说话。
这一回,她不但说话说得又急又快,嗓音也高了不少。
甚至,还顾不得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儿,就痛哭流涕起来。
见到这样的冯氏,李榆心里不是不震撼的。
原本被李桃一鼓动,本来都到了嘴边的斥责,就这样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李榆觉得憋得有点儿难受。
冯氏还在呜呜咽咽地哭,哭得让人心烦。
李桃见李榆这块榆木疙瘩都不听使唤了,气焰更胜了,直不笼统地呵斥冯氏:
“老四家的,当着爹娘的面儿,你哭成这个熊样儿给谁看?这是给谁哭丧呢?”
李梅突然冷笑了一声儿:
“李桃,有时候我也真是佩服你。
脸皮竟然可以这样厚,心肠竟然可以这样黑。
明明都是一个爹生一个娘养的,你这一套,我怎么偏偏就学不会呢?”
“你什么意思?!”
李桃真的气坏了。
本来这桩巧宗儿,都快给她谋算成了!偏偏就不能顺顺溜溜的,一直横生波折!
李榆那个榆木疙瘩,竟然蠢到能把这事儿捅到明面儿上!
别的不提,光是为了堵住李槐和曹氏两口子的嘴,她就得多掏出来多少银钱?
然后吧,半路上竟然还杀出来个冯氏!
这会儿子,冯氏还没有摆平,李梅这个死妮子,偏偏又出来给她添乱!
本来今儿个李梅一直在沉默,自己还以为这死妮子转了性子了。
谁曾想,她一直闷不出声地,其实是特意憋着坏呢!
李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眼瞅着就要到嘴了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了!
那宋大官人,可是出了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要买那容貌出众、性情温柔、身子清白、家世简单的小娘子做妾。
年纪么,自然是越小越好。
李桃其实也曾打过李云心的主意。
只是,李云心的模样儿,实在是有点儿拿不出手。
大脑瓜、小细脖儿,一脑袋跟稻草似的黄毛儿不说,竟然还长了两颗尖利的虎牙!
这要是她个小孩子不懂事,那啥啥的时候,咬人家宋大官人一口,自己不得跟着吃瓜落啊!
你再看李云柔,虽然只比李云心大四岁,可那小模样儿,比李云心可是强百套!
这姐俩儿,简直就像两个娘生的!
李云柔眉眼俊俏、肉皮子白净、脸蛋儿漂亮、身条儿也顺溜,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个美人儿坯子了。
就算是做了妾,也必定是那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