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珠气呼呼地冲出了老李家的院子门儿,身后却没有一个人追来。
倒不是老李家人性子有多凉薄,实在是大家伙儿都忙着自己的一摊儿呢,压根儿没有谁注意到李云珠这个闹脾气的小娘子跑出去了。
李景福一大早儿就带着一众儿孙下地了,不到太阳落山,是不会回来的。
乔细妹坐在院子里,一边儿守着豆腐坊,一边吱妞吱妞地摇着纺车纺麻线。
她纺出来的麻线,一部分需要搓成麻绳,还有一部分得织成麻布。
聂氏、王氏、冯氏、陈氏,也各有一摊儿活计。
聂氏现在负责给全家的牲畜喂食。
鸡、鸭、猪,新来的小毛驴,全都得喂饱了。还得把它们的圈,都打扫干净了。
王氏卖完了豆腐,到家后可以小憩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先拢账,把该交到公中的银钱,都交到老太太乔细妹手上。
拢完了账目,她得把豆腐挑子清洗干净,晾到院子里的架子上。
然后还得去担水,劈柴。
王氏得跑上好几趟,把豆腐坊那几口大缸,全都挑满水。
还得把明个儿要用的柴火都预备出来。
冯氏得负责浆洗缝补全家人的衣裳和鞋子,若有闲暇,还得纳鞋底、做鞋子。
把大人的衣裳改小,把两三件破得厉害的旧衣裳拼成一件新衣裳,这些都是她的活儿。
陈氏相对轻松一些。今儿个轮到陈氏负责下厨。
此外,她还得看着包括明哥儿在内的、岁数比较小的几个孩子。
确保他们别跑丢、别受伤,也别给大人添乱。
至于说院子里和房间里的卫生,就是李云珠、李云秀、李云翠、李云柔他们这些不能种地的半大孩子们的事儿了。
一大家子人,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而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申时初的时候,去周边村子里卖豆腐的李希义也回来了。
今儿个他照旧带了四板儿豆腐,共一百二十块。
换回来二十文钱、五十斤豆子、十斤黑面、十斤粗杂粮和杂菜干,外带一匹细葛布。
这细葛布可是好东西。平时庄户人家用的比较好的料子,就是细葛布和粗棉布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舍得拿出来换豆腐。
乔细妹仔细查探了半晌,发现这布料织得还不错。只可惜颜色染坏了一些。原本大概是想要染成土黄色,但染得不大均匀,一块儿深一块儿浅的。
这样的料子,要是想要一整匹卖出去,怕是不大容易。若是裁开来卖,也不那么方便。倘若拿去交赋税,染成这样子,官差怕是根本就不会收……
这样想来,拿出来换豆腐,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乔细妹想了想,当即就拍了板,这一匹细葛布,就用来给孩子们做今年的夏衫好了。
听说今年竟然有新夏衫,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哦,有新衣裳穿喽!”
“奶奶最好了!”
“娘亲,在前襟领口上给我绣朵花吧……”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在袖口绣个小鸭子!”
“哈哈……”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大声嚷嚷着,笑闹着,院子里一时喧闹无比。
乔细妹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小脸儿红扑扑的模样,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她一直殚精竭虑,精打细算。
在银钱上手紧到,几乎每个儿媳妇儿,背地里都忍不住抱怨她抠门儿。
这些事,她心里都知道。
但也从来不肯轻易放松哪怕一毫一厘。
老李家主要的来钱道儿,就是种地。
所以,哪怕她手上有些家底儿,她也不敢轻易撒手。
毕竟这居家过日子,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实在是多了去了。谁知道前头有多少窟窿等着呢!
她这里松一松,那里松一松,这银钱,恐怕就该像手指缝里的沙土一般,一眨眼就抖落得差不多了。
但现在却不同了。
有了这豆腐坊,就有了源源不断地来钱的渠道。
以后在吃食方面,可以稍稍放松一些,起码可以放心让家里人三餐都吃饱。
这衣裳么,该做的时候,也可以适当做几件了。
村里的裁缝周娘子很快就被请过来,给老李家的孩子们量体裁衣。
周娘子是近几年搬到靠山屯来的。
她原本住在镇上,开着一家小小的裁缝铺子。
其实但凡家里有个女人,这裁剪、缝制衣裳的活计,就不愁没人做。
周娘子的手艺又不是多么出众,也拿不出太新鲜的花样,所以她只是收购些残破的旧衣,慢慢仔细缝补,拼布做出成衣,挂在自己的铺子里卖。
很多人家开春儿当了棉衣棉被,到了秋冬若是没钱赎当,就只好来成衣铺子买一些浆洗缝补干净了的旧衣,将就对付着穿穿。
除去成衣这一块儿,周娘子的主要业务,就是接一些单身汉的浆洗缝补活计。
镇上人口多,最关键的是,镇南还有个码头和货栈。
在码头和货栈讨生活的汉子很多。舍得花些铜钱买件成衣来穿,或者缝补一下旧衣的光棍汉子,自然也有不少。
至于给大户人家的下人仆役做衣裳这类的活计,自然有那些大的绣坊、布庄、绸缎庄之类的承接,轮不到她这样的小人物。
周娘子老两口儿只得一个女儿,也跟着周娘子,学了一手好针黹。
后来老两口儿不舍得独女出嫁,就招了个老实本分的女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