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的府衙对龚胜而言并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不过相较之前的到访,此刻府衙里静悄悄一片,确实透露着一份异样。
走进内堂,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龚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味道他并不陌生——尸体在摆放几天后就会散发出类似的臭味,等到变成恶臭时,也意味着源头已开始**。
等到铺在地上的白布掀开,校尉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地上躺着的一排尸身确实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摆在首位的正是肖太守本人。
他朝副官使了个眼色。
后者蹲下身,仔细检查了遍太守的鼻子与嘴唇,“大人……不是伪装出来的。”
混账!他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声,这下子整个申州都可能要变天了。
“公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隔壁谈吧,我也正好需要向圣山汇报此事。”
……
公堂中,宁婉君将夏凡编撰的故事完整讲述了一遍,归根结底,一切都因为王家的贪欲而起。
“您确定是王义安一手谋划了此事?就因为太守大人查出他将盐私售海外?”龚胜听完后揉了揉额头。王家一直是金霞一霸,平时想见王义安一面都难,也只有擎将军能成为他的座上宾,因此龚胜并未和对方打过太多交道。但肖太守他还是结交过几次的——按他的印象,太守大人似乎并不是那种刚正不阿、奉公克己之人。
他真的会为了私盐一事和王家公然作对?
还有……金霞城的海防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问题,怎么海寇突然就跟帮派联系上了?
“你这是在怀疑公主殿下?”秋月忍不住呵斥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
“你无需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宁婉君伸手制止住秋月的发难,“这两天时间里,我们已经搜集到了跟此事件有关的一切证据,自然不是空口无凭。来人,把账簿呈上来!”
“是!”
立刻有两名侍从抱着一堆册子走进堂内。
“这些都是从王家书房里找到的铁证——它记录了每一笔未申报给朝廷的海盐,数额相当惊人。”
龚胜没有去看。
他虽然识字,但也仅限于简单书信,这种账簿即使看了他也找不出问题。
校尉心里依旧只有两个念头,只不过内容大变了而已——一是近在眼前的战功飞了,二是申州军晚到两天,导致金霞城官府覆灭,这事会由谁来担责。
“另外……我们还抓到了王义安本人。”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我认为有必要将他送去上元受审。”
龚胜心中猛地一跳“他……还活着?”
“不错。”
“那他认罪了吗?”
宁婉君耸耸肩,“至少没有喊冤。”
一个想法豁然跃入龚胜的脑海“殿下您所说的海寇袭城一事关系甚大,因此下官认为……此人十分重要。”
“自然如此。”
“下官有一个建议。”他一边按捺住心跳一边拱手道,“从申州到京畿的路途遥远万一出现什么岔子您的人恐怕难以应对。不如……由我们申州军来负责押送,保证全程万无一失。”
宁婉君没有立刻接话,她饶有兴趣的打量对方片刻之后,才轻笑一声“我猜护送是假揽功才是真吧。”
龚胜没料到公主会如此直接的挑明出来,顿时有些僵硬,“呃,不……这个,殿下……”
“可以哟。”宁婉君稍稍后仰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毕竟这场寇灾发生在申州军驻防的地界内若是什么都没做到,还让一众命官掉了脑袋只怕统帅也会忧心忡忡吧?我说过自己曾在边军任职,自然知道功能抵过若是平寇一事是由申州军出面解决说不定它甚至还能变成大功一件。”
这句话简直正中龚胜的内心!
海寇是王家所引太守等人被王家所害,此点谁也无法更改。但正如公主所说,只要海寇是申州军所剿,那他们不仅无过,反倒有功,而且稍加操作就能将功劳放大数倍!原本他打算在押送路上对王义安动点手脚,比如用刑求来逼迫对方改口,把申州军也加入到供词中,却没料到公主会如此通达!
“不过我可没打算把这份功劳白白分享给你们。”
“您请说。”龚胜自然清楚天下没有白掉馅饼这回事,“只要是申州军力所能及的事情……”
“倒也没那么难办。”宁婉君慢条斯理道,“金霞城能凭自己挡下这次袭击,下一次也定然如此,我不希望申州的驻军形式发生太多变化,能维持现在的状态最好……”
现在的状态是指城墙上的守卫以及烽火台哨兵,都由公主自己出人负责么?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申州军实质上也不会有任何损失。龚胜没有迟疑太久,“只要您能说服新任太守的话。”
“还有,这份功绩也不能全部让申州军独占,我不需要圣上的奖赏,可枢密府需要。特别是令部从事——他在此事件中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些细节下官可以陪殿下慢慢商定。”龚胜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就下官看来,您的奏章还有不少地方能稍加改进。”
“哦?你说。”
“比如太守大人查获盐私导致王家生出杀心这部分,可以添加一段肖大人想以此要挟王义安,只是两人最终没能谈拢。当然,这只是下官的个人看法,不是说殿下您的调查有误。我认为此奏章应以事实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