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慧说完,兴许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随即便上前在宣纸上用笔画了一个圈和一个正方形。
“古人云,与人交往,外圆内方者,亲朋远迎,运道恒通。”
“这其实不过是给那些一根筋往前,从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告诫。”
“真正的境界,乃为双圆合并。”
李心慧说着,将两个圆圈在一起,不分彼此。
陈青云的眼眸闪过一丝震惊和意外,他震惊于嫂嫂竟然不拘世俗,通透灵慧。意外于嫂嫂与他推心置腹,淳淳教诲。
她的手握住笔杆,姿势僵硬,可下笔时又运转自如,仿佛手腕跟笔墨早已熟悉。
“其实最出色的官并非出淤泥而不染,而是混迹其中,别人根本辨不清你是忠是奸?”
“好比浑水摸鱼,你愿意是混水,还是鱼?”
“隐藏再深的菱角,都会割到那些离你很近的人,唯一隐匿自己的办法,就是彻底融入进去。”
“然而浑水中,是泥沙还是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李心慧说着,将其中一个圈的痕迹描深一些。
可那笔跟纸,仿佛永远找不到默契的契合点,时而墨重,时而墨淡,晕开的色泽渐渐起了明显的变化。
李心慧也发现了,她有些尴尬地想要回去描,可没有用惯毛笔的她,始终欠点火候。
就在她准备放弃描匀那个圆圈时,陈青云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背。
他的右手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右手,骨节修长的指尖按住她欲动的手指,沉声道:“让你的心跟着笔尖运转,你就会慢慢发现,你其实可以收放自如,笔下有神。”
两个人握着的笔来来回回在宣纸上描绘着,李心慧不好意思红了脸,神色窘迫。
明明就是她在教啊,怎么转眼变成了他在教?
而且他强势的手腕非常有力,握笔的姿势十分好看,笔尖在宣纸上滑动,晕开的墨迹均匀,像月亮下那朦胧浅淡的雾气,莫名让她生出一种:浮云遮月色,公子本倾城。的意境来。
“咳咳,好了!”李心慧不好意思地干咳,微微低着头,淡淡的光晕照她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弯弯翘起,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浓密得让人心生爱意。
如暖玉生辉的面容泛起红晕,像是枝头刚刚成熟的含桃,明艳诱人。
陈青云掩下眸子里的暗色,慢慢放开了嫂嫂的手。
从前他不敢如此放肆,她异不会染羞带媚。
其实这样挺好的,一步一步靠近。
陈青云忽然想起了步步蚕食,特别适合他如今的心境,因为深藏的秘密见不得光,便只能由他一个人细细思量。
......
第二天中午时,陈家村送的蔬菜如期而至。
可惜书院的小门紧闭不开,陈地敲了半天,开门的人没好气地催促他快走。
“去去去,早上厨房的人都出去采买好了。”
“就那成色新鲜水嫩,别说多好了,你们这个蔫都蔫了,谁要啊?”
毛仔语气鄙夷,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他们几个跟长康都商量好了,今天必须让这四个不知好歹的人灰头土脸回去。
陈地气得脸都红了,想当初送菜来的时候,这个人还帮忙下菜。
忙活的身影别提多殷勤!
现在一转眼就跟不认识他是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地用力推了一把毛仔,厉声道:“把小寡妇叫出来,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知道这是多人人家的菜,就她那几个小徒弟家的都有呢!”
“不要,呵!不要让她回陈家村自己说去。”
毛仔冷不防被推,心里也火大得很。
只听他对着拐角的墙壁喊道:“兄弟们,有人上书院闹事了!”
“谁啊?这么不长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呵呵,管他是谁,公然闹事,打出去!”
刘家兄弟领头,后面跟着干惯苦力的长工。
七八个壮汉把小门处的位置都挤满了。
陈地往后退了一些,心神不稳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敢仗势欺人不行?”
毛仔闻言,冷笑道:“是你先动手的,我可没有招惹你!”
“你们这些人的脸皮厚得跟牛屎一样,昨天我们陈娘子已经说了,不要你们送来的菜,嫌书院给的钱少就自己拖去卖!”
“是个男人就捡起脸子赶紧走!”毛仔依靠在门框上冷嘲,身边拥挤的壮汉个个目露凶光。
陈地见讨不到好了,当即冷笑一声道:“好,你们有种!”
“等着,有小寡妇哭的时候!”
陈地下了门槛眼神阴冷地赶着牛车,顶着烈日往菜市场去。
跟着的陈大宝,陈栋,陈老四全都面色阴沉,满腹愤慨无法发泄,车顶的菜曝晒在烈日下,用不了多久就要蔫了。
而他们一早上出来都还没有吃东西,提心吊胆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过二十文钱而已,此时的四人都开始后悔起来。
等到那两俩牛车远了,长康这才慢慢招呼那些长工回去。
伸手拍了拍还在探头的毛仔,长康出声道:“我不方便去,你悄悄跟着去瞅一眼,他们怎么处理那些菜的。”
毛仔闻言,点头跟了上去。
定南府城的菜市场很热闹,然而那仅限于早上,中午的菜市场到处都是贱卖的蔬菜。
原本三文钱一斤的黄豆只能卖两文钱,有的成色不好的别人只出价一文钱。
韭菜和菠菜更是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