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程律师送来手术之前他请他转交无瑕的那个牛皮纸袋,打开来一看,里头的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上了无瑕的全名,除了签名以外,还附赠了一句话——
去你的!
听说她是在知道他手术成功后签好的。
他没有瘫痪,她就算签了名也无法得到他全部财产,却还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这只代表两件事——
她很生气。
以及,她很爱他。
为此,江寒月尽管还不能离开这病房去追回妻子,心里却比先前多了几分踏实了。
开罗街头那场爆炸发生之际。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无瑕,向她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的自负。老天垂怜,给了他再一次的机会,这一回,他绝不会再放开手了。
无瑕临去前留下的“去你的”二个字,是最好的定心丸,江寒月欣然服用。
为了及早恢复健康,好去寻回妻子,接下来几天,他都是个非常合作的病人,不但配合医嘱做各种精细检查,三餐也都按照医师的交代,补充身体需要的营养。
果然不到一个礼拜,他已经能出院了。
但一出院,也意谓着一连串的麻烦会随之到来。
先前在医院里,还能拿自己需要休息当借口,拒绝采视。出了院,医师宣布他健康无虞后,江寒月已有心里准备将要拿起盾牌对抗他那群难缠的家族中人。
他的复明与否,必定会在家族里掀起波澜。
果不其然,先是几个叔叔来探路,想知道他到底恢复视力没有。
然而江寒月老是戴着一副黑通通的墨镜,让人实在无法看穿黑色镜片底下,那双眼睛到底能不能视物。叔叔们只好先后困惑地离去。
静雨则一向是信任他的,加上有王医师的配合,他对江寒月声称仍看不见的事不疑有它,只是替他难过惋惜。
江云锁却不是那么好对付。几次对阵,他总是故意制造出一些危险情境,好逼江寒月用眼睛来闪避。比如在江寒月走路时伸出长腿绊他;又比如在江寒月下楼梯时手肘“不小心”拐到他;又比如假意请江寒月抽雪茄,但打火机却差一点烧到人家眉毛……诸如此类的事。
好在钱管家和江静雨经常陪在江寒月身边,这些危机终究被一一化解开来,即使是杜兰笙亲自过来,也没能逼江寒月摘下脸上的墨镜。
几天后,所有人都接受了江寒月“并未复明”的事实。
江云锁是这么说的:“既然你这么坚持你看不见,那么希望你能坚持到底,瞎一辈子吧。”
这话正说出了家族里几个掌权者的心声,他们巴不得江寒月一辈子看下见,也好少个人来跟自己争权夺位。
江寒月听见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又过了好几天,家里的不速之客渐渐变少了。以为可以清静一阵子时,堂弟江云开突然来访,江寒月正好摘下墨镜,坐在沙发上看无瑕拍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钱管家在阁楼里找到的,照片里的人全是他。
有睡着的他、赖床的他,生气时的他、微笑时的他、坐在花园里的他、站在窗边的他;远镜头里有些一忧郁的他,以及近距离中眉头刚刚舒展开来的他……
江云开一看这些照片,不由得“咦”了一声.赞道:“这些照片拍得极好。是谁拍的?”
“是无瑕拍的。”江寒月一向不爱照相.却不知无瑕趁他不注意时,竟然偷拍了这么多照片。而且拍得还极好。
“想不到嫂子这么有天分。”一同欣赏了这些一照片好半晌,江云开终于说明来意,笑道:“我这阵子都在玩竞速帆船,不在国内,昨天回来才听说堂哥动了手术,看来应该是恢复得很好了吧?”
江云开一向是家族里不受宠爱的孩子,自由放荡惯了,已经被视为无可救药。正因如此,江寒月反而还能跟他谈一谈话。听见他问,便回答:“看是看得见了,就是有点畏光。”所以这几天都戴着墨镜。
“云锁他们都说你看不见,这是怎么回事?”江云开好奇问。
江寒月还在欣赏那些被偷拍的照片,头也没抬地笑道:“有时看得见,是因为有想看见的事物;而有时看不见,是因为就算看见了,也没有意义。”
江云开立刻反应过来,点头说:“原来如此,我懂了。”
“你懂?”江寒月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来,看向江云开。
“这话别人也许不懂,可我就不一样了。”身为家族里的叛逆者,江云开笑道:“难怪王医师说你手术没失败,可也不敢说已经成功。堂哥你这双眼睛,十之**是罹患了‘心理性间歇失明症候群’,你评评,我说的对也不对?”
看完了照片,江寒月再度戴上墨镜,笑答:“对。”
他这眼,的确是罹患了“心理性间歇失明症侯群”。
从此以后,他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
失而复明的他,往后的人生里都只会注视那些,对他来说真正有意义的事物,再不会对那些没有意义的多瞧上一眼了。
“云开。”江寒月诚心地道:“虽然你没有念完医学系当心理医生,确实很可惜,可是人生苦短,实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讨好别人上。”
闻言,江云开叹息了声。“我爸如果也跟堂哥一样开明,我的日子就会好过多啦。”
可惜人生总是很难尽如人意。这一点,他们倒是都知道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闲聊半晌,江云开临去前问:“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