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从前,再看看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江寒月挂在唇边的嘲讽便更深了。
当初他放弃当一名画家,将所有的画笔和画作统统扔了。
没想到,如今他也被江家人给扔了。
失去了自己原初的理想,又没了身分与地位,双头落空的感觉真是有点可笑。
明知道提起过去这事会令江寒月难受,钱管家却还是得提起这么一次。
“先生跟太太之间,不又是一次选择吗?”他满怀希望地说:“我跟陈嫂、王司机,还有老刘,我们都希望先生可以得到幸福。如果无瑕小姐能为先生带来快乐,我们绝对乐观其成。可幸福就像是一只青鸟,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了……”
听到这里,江寒月不由得笑了。
“幸福?无瑕能为我带来什么幸福?”他自问:“她到底是谁?当初我姨母非要我们结婚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只是个拜金女郎,尽管她或许没有那么单纯,但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真有机会弄清楚吗?”摇摇头,他说:“她浑身是谜。”
面对这些摆在眼前的事情,钱管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直到他想起园丁的话。“老刘说,太太会跟花讲话。”
“什么?”江寒月一时不解。
“她喜欢鸢尾,先生也喜欢。”钱管家又说。
“巧合罢了。”想起自己也曾听刘叔说过类似的论调,江寒月笑了。
年少时,他爱极梵谷画中的鸢尾,但无瑕又是为什么喜欢鸢尾花?
钱管家再次引述园丁的话:“夫妻俩有共同的喜好是件好事。”
“我以为你从来不信刘叔那一套。”江寒月调侃。
“年纪大了,再铁齿也没几年,老刘这话听久了还真有几分道理。”钱管家不得不承认。
“就这是你跟陈嫂最近常一起开海明威读书会的原因?”培养共同的喜好?
读海明威,纯粹是因为很应景。钱管家笑道:
“先生对海明威也不陌生,说不定改天可以和太太聊聊那些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话题。”
说起这事,江寒月不自觉揉了揉眉角。“最近的日子很和平,我最好别轻易挑起战端。”
“不知道先生是比较喜欢目前的和平,还是更怀念以前的战争?”钱管家别有深意地问。
江寒月却回答不出来,他微微扬唇,转移话题:“我饿了,下楼吃饭吧。”
实是不想承认,不管是烟硝四起的战争模式,或是暂停炮击的和平状态,其实,都挺有趣。但如果现在和平是建立在过去的烽火上,那么似乎更加值得珍惜。
在钱管家的引领下,江寒月来到餐厅。
结果……
陈嫂一见到他便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篮子,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后门推去。
“今天天气很好,先生也去外头野餐吧。”
江寒月簇起眉。“我不——”
“太太在后院里。”陈嫂热心地道。“她爱喝现榨的柳橙汁,我刚刚才弄好,装在保冷瓶里,先生顺便拿给太太吧。”
陈嫂话刚讲完,江寒月已被推到门口。他提着满满的食篮,很无奈地“瞪”着这两个作媒意图太过明显的人。
“我已经三十岁了。”他抗议。
三十岁的男人不会使出拿食物讨好女人这种小学生的伎俩。更何况,对象还是无瑕,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去讨好她?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陈嫂装傻。“先生想哪去了,不过是吃顿早饭。”
装傻!真是装傻!他这老实的厨娘什么时候起也学会装傻了?
江寒月一时无言,便顺着刘嫂给的台阶自己下楼了。“好吧,我拿去给她。”
后院的环境他是熟悉的,提着餐篮便缓步向外走去。
屋外阳光渐暖,驱走了清晨的凉意。
他走进阳光中,心里没有阴影,只有一阵莫名的期待与喜悦。
手机响了。
是那首有点熟悉的旋律。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是一个有点年代的乐团“披头四”的歌曲
他停下脚步。
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没记错的话,那男人,她叫他杰诺。
“……嗯,那你要小心一点,别太冒险。”
无瑕拧着眉盘腿坐在草地上,没注意到半个人高的茉莉花丛后,站着一个江寒月。
才说着,她忍不住笑了。“我也知道叫你别冒险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杰诺,答应我,真的要小心一点,好吗?”
谭杰诺笑说:“你放心,这次我是跟着一个医疗团一起过去的,那边的人需要医疗资源,我待在医疗团里很安全。”
身为一个战地记者,谭杰诺已经习惯往最危险的地方跑。
近几年,这个世界并不平静。部分军人主政的国家经常发生抗争事件,这些国家十分封闭,得透过特殊管道才能进入,难得有机会进入封闭的国,以杰诺的个性,确实不可能放弃。
“我还是那句,尽可能保持联络。”无瑕提醒。
“当然好,无瑕,你就等着看我的第一手报导吧。”
无瑕又交代了几句保重的话。谭杰诺突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懂他的意思。他是问她何时回到工作岗位上。
“不知道。”她后仰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与白云。
“不知道?”谭杰诺有点疑惑地道:“这不像你,无瑕,你做事情一向有计画,怎么会不知道?”记者的直觉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