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不穿?”江寒月不以为然地朝着无瑕所在的方向,略略昂起下巴,骄傲地回应:“那你,又是什么?啊,是了,你哪里是涓涓滴水,你是汪洋大海。无瑕,你能不能别再卷起千堆雪,在我自以为安全的茧居里掀出惊涛骇浪?”
听罢,无瑕忍不住轻声笑了。
“比喻得不错,我若是国文老师,一定给你加分。”
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评语,让江寒月唇角忍不住也微勾起来。
那微微上扬的唇线很迷人。无瑕发现了,大方地欣赏了一会儿。
至此,在一旁自始至终都紧绷着神经的钱管家偷偷吁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一顿早餐,应该能够稍稍和平地度过了。
后来的一小段日子里,江寒月与无瑕这对权宜夫妻维持着诡异的相处步调。
有时他们一言不合,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烽火处处都能点燃。卧室里,可以为了争睡一床而战;餐桌上,也能为了抢夺最后一只虾子而烟硝四起——虽然陈嫂保证会立刻再煮一些出来,但这两人根本只是为战而战。虾子也好、鸡腿也罢,不过只是挑起战争的借口罢了。
两人或冷战、或热战,战得不亦乐乎。
战火频仍下,屋里其他人起先有些心惊胆跳,后来渐渐习惯了,才有了一点开玩笑的心思。
初夏一个早晨,时间是七点整,王司机走进厨房里吃早餐时,偷偷问陈嫂:
“现在战况如何?”听说昨天主屋里战况激烈,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新发展?需不需要暂时避避风头?
“昨休战后,到现在还没听见战地钟声呢。”
这屋子里近日很海明威。为了赶流行,陈嫂也接触了海明威的作品,学会一些专业术语后,忍不住献宝似的说道。
不一会儿,钱管家下了楼来,在陈嫂和王司机期盼的目光下,报告目前战况:
“今天西线无战事。”
主卧房位在主屋西翼二楼。他才将话一语双关地说出,陈嫂便笑呵呵说:
“不错不错,俗话说床头吵、床尾和,看来再过不久,这屋里就要上演战地春梦啦。”
坐着喝完一碗热豆浆后,钱管家正要开口,就瞥见一个戴着草帽的微驮身影晃过后门,正是园丁刘叔,赶紧朝他招了招手,唤道:
“老刘,你来一下。”
刘叔早早吃过早餐,正要去花园里除虫剪枝。看见钱管家向他招手,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什么事?”
钱管家问:“听说太太出门时都走后山小路的,是吗?”
刘叔点点头。“丫头腿力不错,那条小路不好走。”他因为整天在花园里晃,便看过几回无瑕出门的情景。
“那,下回你再看见她出门,跟我讲一声。”钱管家说。
“做啥?”刘叔一贯只管花花草草,不管人情世故的。
“我想跟踪太太。”钱管家说。
“做啥?”刘叔蹙着眉叫了声。
陈嫂和王司机也是面面相觑。
“当然是有原因的。”钱管家板起颇严肃的脸孔说:“无瑕小姐虽然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然而到现在,她的身分、来历,我们全都不清楚,若是以往,先生早就叫人将她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了。可现在先生没有心思管这些事,难道我们也跟着一起糊涂?为了先生好,太太这事终究得弄个明白才行。”
陈嫂与王司机都点头称是。
只有刘叔轻轻哼一声。“不必了,我瞧她是个好丫头,不是来害先生的。”
“这话怎么说?”钱管家问。
刘叔拍拍胸脯道:“我亲眼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么?”钱管家又追问。老刘这人,说话总是只说一半就打住,真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刘叔眯着眼,理所当然地说:“她会跟花讲话。”
“跟花讲话?”钱管家诧异道。
“没错,她每次经过花园时,都会停下来跟花讲话。”
在园丁老刘的心目中,能跟植物做心灵交流的人,统统是好人。
说来也怪,用这标准来判断一个人,竟然准确得不得了。过去他们在主家里工作时,哪些人该躲该避、哪些人可以讲讲心事,问老刘一声就是了。
然而钱管家不敢轻忽,还是想亲自确认。“她都跟花讲了什么?”
“一些有的没的。”刘叔说:“你想听什么?”
钱管家斟酌了下,便道:“跟先生有关的?”
刘叔点点头,复述了一句无瑕曾经对他的花儿说过的话。她说过:“江寒月你等着瞧,我一定会教你好看。”
乍听此话,钱管家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难道无瑕真是来伤害先生的?
“还有别的吗?”钱管家问。
“还有一句。”刘叔说:“她说‘我好蠢,早知道事情这么麻烦,当初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答应什么,无瑕没说,但想必是指答应和江寒月结婚这件事。
钱管家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总之,你多留意一下吧。”还是得找个机会弄清楚无瑕的来历才好。
见钱管家无意再问,刘叔开始往外走去,走到后门门口时突然又想起什么,他转过头来说:
“对了,她说她喜欢鸢尾花,没想到这花园里也有。我忍不住跟她说这并不巧,因为先生也喜欢鸢尾花。她只笑了笑,没回话,我便告诉她,夫妻俩有共同的喜好是件好事,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听完这话,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
钱管家片刻后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