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西府偌大的外宅之中,仅有几个小丫头点着灯笼往前走着,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人在后头走着。
其中一个个高的丫头说道:“小姐,老太爷特意吩咐了,您不用去送了。”
余明珠摇头,催促道:“赶紧走,我还有些话要嘱咐祖父。”
余万三在夜半三更离开苏州,余明珠小时,也经常去送他出海。
可是这一次不同,余明珠心头不安,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到了门外,却发现已经没人了,染冬去问话,小厮回道:“老太爷特意吩咐早走一些,免得小姐难过。”
余明珠现下确实有些难过,她觉着有些颓败,毕竟也算是重活一场,可是改变的事情却不多。
染夏给她披好了披风说道:“小姐,东府来要人了。”
余明珠冷冷道:“同他们说,我准备报官,人不能放。”
染夏点头,余明珠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染夏,轻声说道:“这几日宅院里可能不安生,祖父留下的人手,你好生看着,周瑞大管家现在暂时可用。”
染冬打了一个喷嚏,她揉着鼻子说道:“小姐,这么冷的天,咱赶紧回屋吧,染秋方才还提醒您,姑爷找您有事儿。”
这几日顾怀明一直在韩奇处侍疾,倒是不常见。
余明珠跟着丫头们回了文澜院,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药味。
余明珠皱着眉头问:“夫君这是生病了?”
顾怀明低声说道:“旧疾复发而已。”
这几日他们确实折腾。
“可用过饭?”
“未曾。”
余明珠让染冬下去准备饭菜,她则是给顾怀明倒了一杯茶,她也不跟顾怀明绕圈子,直接问道:“韩总督为什么让我祖父去东海?”
“老师也不愿意如此,这是祖父自己选的,明年四月,朝廷会派兵来剿匪。”
顾怀明这话说的等于白说,朝廷每年都派兵来剿匪。
“夫君可是说过要对我坦诚相待地。”
顾怀明笑道:“我说地是情感方面的坦诚相待。”
余明珠冷笑道:“夫君这般敷衍于我,那我对夫君也是委实应付不来。”
顾怀明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有些失落地说:“本以为夫人到底会委婉一番。”
余明珠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她猛然站起来,很狠地拍了拍桌子。
“前些日子夫君攻城略地,情深义重,当真是把我的一颗心都骗走了,没想到居然是打的这些主意,你倒是说说看,你准备什么时候将我余家收入囊中?”
余明珠方才还尚存一丝理智,可是顾怀明这般敷衍她之后,她绷不住了。
她心里还是把顾怀明的那句话当真地,她以为他真的是对她坦诚相待。
顾怀明颤声道:“你便是这般看待我的?”
顾怀明的脸色无比苍白,眼睛满是受伤,若不是余明珠知道他的城府,肯定也以为自己冤枉他了。
此番看来,当真是演技卓绝。
余明珠冷声回道:“那你说,我该怎么看你?”
顾怀明看着余明珠那张满是恨意的脸。
他突然笑了,他说道:“你说的对,我无话可说。”
余明珠听到顾怀明这话,顿时觉得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一般,她也是这般同顾怀明吵闹,顾怀明也是这般嘲讽。
余明珠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尖锐的杂音。
就在这个时候,染冬和一众丫头端着菜上来了,丫头们自然知道他们吵架了,所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顾怀明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比旁日还多吃了几口。
可是向来能吃的余明珠却什么都吃不下。
吃着吃着,眼泪还掉了下来。
顾怀明放下筷子,吩咐丫鬟把东西收拾走,他伸出手擦了擦余明珠脸颊上的泪珠,轻声说道:“别哭了。”
顾怀明说完后,余明珠便擦了擦眼泪。
“让夫君见笑了。”
顾怀明斟酌道:“夫人也是担心自己的至亲,我能理解。”
“多谢夫君。”
话说完之后,气氛有些凝滞。
两人沉默着沐浴就寝,吹灭灯芯的时候,都无人敢发出声响。
毕竟这可是他们成亲以来,发生的最大的一场争吵。
他们的立场,终归是不同的。
连着几日,顾怀明都是早出晚归的,虽说没有闹到分房睡的地步,可是府中也是人心惶惶,毕竟老太爷出海,他们东府又和西府闹出来这样的事情。
总觉得有些不简单。
余家东府,东府偌大的院子,因着无钱修缮,已经有许多院子荒废了。又因为是冬天,没有一点绿植,所以显得越发的苍凉衰败。
不过老太君她也看不见,她的慈溪院里可是一片祥和。
余宝庆捂着脸跪在老太君面前,余明湘面上着急,可是却没有丝毫办法。
许多日子不见的余珍倒是站在堂前,虽然脸上长了许多痤疮,但是精神确实好了不少。
“母亲,宝庆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就是个痴儿。”
老太君冷着脸,站起来很狠地踹了一脚余宝庆。
“若是没有你,明珠说不准还能看在我的面上,把这件事情翻过去,可是你看现在满城传的都是什么,说我们东府要谋他们西府的财,被人这样戳脊梁骨,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老太君说着便往一旁撞去。
王氏赶忙拉住老太君,柳氏弱弱地说了一句:“不如让宝庆去请罪,明珠和宝庆最是要好,左右不过是姐弟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