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哥儿丢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江辞的脑海中时,像是一道压倒所有声音的惊雷。
他看着衣裳乱糟糟的满脸是泪的鸣鹘,看着平静的像没有发生过骚乱的街道,看着弯腰捡起一盏破烂花灯的摊主。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其实却只是短短一瞬。
他冷静道:
“程大,你回府报信。”
“程二,你去府尹衙门报官,报祖父的名字,找杨大人,请他即刻派人过来封街搜查。”
这是护院中的两兄弟,都飞快地走了。
江辞看向摊主:“鸣鹘,方才那些人你可还记得。”
鸣鹘难以抑制地抽噎起来:“记……记得……”
“钱袋给我。”
鸣鹘忙解了钱袋递过去,手抖得不像话。
江辞握着钱袋,走向摊主,微笑道:“阿伯,方才的骚乱是因我的小厮而起。”
他把钱袋递过去:“小小心意,就算是我给阿伯赔罪了。”
他穿得不凡,一打眼便知道是富家公子,花灯摊的摊主被吓得腰都直不起来,也不敢接钱袋,把双手藏在身后,连声道:“可不敢,可不敢……”
江辞依旧把钱袋往前递着:“阿伯若不肯收,我后头想请您帮忙,可就张不了口了。”
那摊主四十许人,身材矮小,腰总是躬着,江辞虽只有十一岁,他站在个子不高的江辞面前,却也没显出高大来,看着更是干瘪瘦小,以致于江辞跟他说了好些话,竟连他的脸也没看清过。
这样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又成日里低着头,怕是什么也看见,看见了也没胆子说,没什么用了。
江辞闭了闭眼,已经准备把钱袋放在摊位上便罢。
却没料到,那摊主竟然还是伸手接下了钱袋。
摊主双手捧着钱袋:“少爷是想问刚才的那伙人吧。”
江宛惊讶道:“你知道他们?”
“多是些闲汉罢了,常年在这街上游荡,这条街上做点小生意的,谁没吃过他们的亏。”
江辞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当时都看清了?”
“多是些熟面孔,倒是有个人没见过。”
江辞下意识问:“谁?”
那摊主眼睛向上飞快一翻,瞥了他一眼:
“那个抱走了一个小孩儿的。”
江辞骤然向前一步:“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为何不拦住他!”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
这摊主也是个辛苦讨生活的,怎么会平白找麻烦。
摊主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道:“那人走得太快了。”
“往何处去了?”
摊主低着头:“往东边,朝巷子里去了。”
江辞观察着他的神情,忽然问:“你真不认识那个人?”
摊主赔笑道:“真不认识,我是个小人物,哪里能认得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
江辞目如寒星,冷冷望去。
……
此时的昭王府中,余蘅听着暗卫的回报,轻轻放下了正在读的密信。
“宋家的孩子被人掳走了?”
“轻履卫的人已经跟了上去,追到了流艳楼中。”
那就不是那群人所为。
余蘅若有所思地一低头,“这是遭了无妄之灾,流艳楼是什么地方?”
“属下已调来了卷宗,请殿下过目。”
余蘅接过卷宗,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看起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
他的手指点在卷宗上的一行“曾牵入冯氏失女案”上。
看来他们做的生意不光是不干净,而是损阴德了。
暗卫道:“江家少爷已经大张旗鼓地搬了府尹衙门的人过去,殿下是否要……”
“若由他们去查,怕是三个月后也破不了案,少不得叫咱们的人去将他们引进流艳楼中了。”
暗卫领命:“是。”
余蘅却又叫住他:“那孩子没事吧?”
“想来是被喂了些mí_yào的,依殿下之见……”
若是要把戏做得漂亮,必是要叫那孩子先吃些苦头的。
余蘅犹豫一瞬:“叫府尹衙门那头加紧些,若真有了什么,一定要护住孩子。”
“属下明白。”
……
府尹衙门的人马到得很快,杨柏源大人虽不在,崔峰直少尹却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不久后,江宛也赶到了。
她到时,江辞正与崔少尹说完自己的猜想。
江辞见了自家的马车,踌躇一瞬,才迎了上去。
他面有愧色,见到姐姐的瞬间,眼眶便红了。
“姐姐,都是我不好……”他羞愧得说不出话。
“安哥儿,你听我说,”江宛跳下马车,扶住他的肩膀,“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千万不必过于自责了。”
江辞抬头,见她虽面有焦急,却全然没有到崩溃的地步,于是也松了口气。
江辞也明白眼下也并不是谢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圆哥儿。
“那边那位是崔少尹,祖父曾授业于他,虽无师徒名分,但情分还是有的。”他低声对江宛介绍。
江宛看向崔少尹,见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于是微微颔首。
崔少尹生得并不惹眼,只是个白净的年轻人,见江宛态度坦然地对他点头,微讶之下,抬手施礼。
眼前的苦主既不哭天抢地,也没有麻木无言,在崔少尹所见中,是极为难得的。
江辞:“因拐走圆哥儿的人,那花灯摊的摊主是见过的,所以崔少尹正要带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