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是害怕的,她当然是。
她被困在危局中,四周全是迷雾。
不知道什么就会出现的杀手,目的不明的皇帝,还有圆哥儿的神秘生父,这些统统让她恐惧。
她随时会死。
江宛渐渐发起抖来。
“有人想杀我。”她的眼泪脱出眼眶,反握住江辞的手。
只觉得自己掌心一片冰冷濡湿。
江宛骤然醒过神。她收回手,侧身擦掉了眼泪。
春鸢坐在小杌子上,低着头,宛若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
江辞紧紧皱着眉:“你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江宛猛地回过头看他,语气轻松道,“我跟你开玩笑呢,安哥儿,你被我骗到了不成?”
她笑得极为灿烂,江辞便有些拿不准了:“你……是玩笑?”
“我当然是开玩笑了,谁会杀我?又不是话本子,也不是唱戏,我一个寡妇,谁想杀我啊?”江宛笑得眯起眼睛,“不对,今日过后怕是有了,靖国公夫人那个老妖婆与我结了大仇,怕是想要把我碎尸万段的。”
她语气轻快,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江辞定定望着她,不再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圆哥儿。
江宛就笑着抱怨起圆哥儿的功课来。
一路上说了些闲话,就把江辞送到了地方。
下马车前,江辞对江宛道:“今日的事还是不要告诉祖父了。”
江宛颔首:“这是自然。”
看着江辞进了门,江宛也回府去了。
到家时,她却意外发现大门外停了一溜马车,全是货行那种便于拆卸的运货马车。
江宛立刻想到了自己迟迟未到的嫁妆。
当时梨枝跟她说,因为她们走得匆忙,又准备在京城定居,所以老太爷做主把她的嫁妆送到京城,而点嫁妆的事就只能让宋家人做了,所以来得慢了一些。
但无论如何还是来了,而且这些东西是实打实属于江宛自己的。
江宛多日前便对这事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未见得有多惊讶,只淡淡吩咐:“别管他们,先进府。”
押送嫁妆以及陪嫁奴仆来汴京的是宋管家。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宛的马车冷漠地路过,心里便泛起了嘀咕。
宋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道这三太太封了夫人就是不一般,竟然对他也摆起谱来了,在池州时可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宋管家如何心气不顺,江宛全不清楚,她也懒得去想。
从桃枝和梨枝嘴里套出来的话中,池州宋府可以说是个吃人的地方。
原来那位宋三夫人可以说是受尽了宋家老太太的磋磨,夏日里为老太太捧冰,一站就是一天,冬日里要侯在滴水成冰的廊下听吩咐,常常是伺候了老太太的午膳,自己却轮不上吃。更别提宋老太太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平日里动辄便当着下人的面给宋三夫人甩脸子。
在桃枝心中,宋三夫人是个没脾气的人,无论老太太怎么为难,都甘之如饴,说起来倒是称得上孝顺,可就是让人心里憋屈。
所以江宛来了,桃枝是很高兴的。
而江宛却觉得这样的婆媳关系有点奇怪。
宋老夫人是单纯看不惯宋三夫人,才这样对她?
或者,宋老夫人也清楚圆哥儿不是宋吟亲生的,只是为了儿子的面子,才忍下去了,只得使劲折腾出墙的儿媳妇。
可这还是不对,若是宋老太太真的晓得了这桩丑闻,要在后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圆哥儿并不难,毕竟这年头的孩子是极容易夭折的。
要么是宋老太太不知道,只是厌恶宋三夫人,要么是她知道,却和宋吟有相同的顾虑,所以不敢真的对圆哥儿母子下手。
江宛想着便要进屋,余光一扫,却看见了齐管家。
听说夫人回来,齐管家立刻候在了垂花门处,池州来的这些人该怎么处置,那些大件的嫁妆又该怎么存放,都要请示夫人。
江宛见了他,立刻招他到跟前回话。
齐管家忙小跑了过来。
江宛也不多跟他废话:“从过来的是谁开始说。”
“是。”齐管家顿了顿道,“来的是应该是宋老太爷跟前的二管家,被赐了宋姓,夫人待会见了,称呼一声宋管家就是,小的与他打过一回交道,脾气有些大,看着不精明,但城府还是有一些的。”
“接着说。”江宛走进偏厅,梨枝正送来一杯茶。
“宋管家到了就叫门,是小的去迎的,因府里规矩,夫人不在便不能轻易给人开门,所以我就没开,但劝了两句,宋管家也听进去了,小的便和他打听这次来做什么,又带了什么来,”齐管家道,“他说大体是走的水路,但是走陆路那段日子委实受罪,所以就拖延到了现在,又说将夫人陪嫁过去的东西还有仆人全送回来了,一根线也不曾少,除了那些人外,跟过来的就一个他,还有两个账房及两个小厮。”
江宛喝了一杯茶,听他说完后道:“我明白了,你去做两件事,一件是把那位宋管家请进来,但说我今日乏了,不得空见他,好好把他安置了,酒肉都备上,另一件,你带着春鸢和梨枝两个去,清点嫁妆和陪嫁仆从,多了少了都在今晚之前报个数给我。”
齐管家应是后,就要退下。
却听江宛又问:“可能办到?”
这还是夫人第一次说问这种话。
齐管家面上愈恭:“必尽全力,必求完满。”
“好,你去吧。”江宛淡淡道。
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