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蓦地福至心灵:“您约着杨学士士沉默寡言,能耐着性子听您说闲话吧。”
江老太爷对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你个小丫头,净胡说。”
“我可没胡说。”江宛道。
“总之你尽快去家里看我还有安哥儿,天天来也无所谓。”
“可我身上还有孝,按规矩不方便上门。”
“这可是汴京,”江老太爷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百无禁忌的汴京。”
江宛想起那个有七个驸马的安阳大长公主,还是信了。
江老太爷:“这些年看你的来信,只觉得你字句中沉郁之气甚浓,如今忘却前尘,反倒又活泼起来,祖父心中很是宽慰。”
江宛一怔:“我原来是很活泼的吗?”
怎么桃枝提起从前来,不过是说夫人如何沉静木讷。
一路将江老太爷送至垂花门,也该作别了。
老爷子说:“我同你提的那件事,你也要思量思量,沈平侯这孩子真的很不错,他常在悦来楼参加文会,你可以去看看。”
江宛点头应了,他才真的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江宛看着老爷子的背影,忽然沉沉叹了声气。
她又站了一会儿才回转。
如今许多件事全赶在了一起,头一件就是圆哥儿的事,该挑个先生启蒙,第二件就是绣姨娘,得快点把她打发出去,第三件就是晴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比这三个人还要紧的,就是她现在真的很饿,今天中午那道碧叶羹她才尝了一口,就因江老爷子到访,被春鸢撤下去了。
梨枝早重新备了一桌,江宛埋头苦吃了一通,吃完后是未时整。
她先叫潭抱了进来。
圆哥儿也被喂了一碗羹汤,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江宛想抱他,圆哥儿却撇过头。
江宛对桃枝使了个眼色,桃侄放在榻上,自己下去了。
“圆哥儿,”江宛叫他的名字,“你还在生气吗?”
圆哥儿抱着胳膊,背对着她坐着,小背影看起来很倔强,也有点可怜。
江宛刚要再说两句软话。
圆哥儿忽然说:“那……娘亲还生气吗?”
他转过小半张脸,小嘴微微嘟着,偷偷看向江宛。
江宛的心都软了。
连忙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我的大胖儿子啊。”
圆哥儿伏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地说:“娘亲……我错了……”
“不,是娘亲错了,娘亲今天对圆哥儿发了脾气,本来可以好好说的。”
“圆哥儿也哭了,没有好好说话,”圆哥儿抱着江宛的脖子,软乎乎道,“娘亲没有错。”
江宛低头亲了一口他的头:“圆哥儿,但是你还是要学着自己吃饭了,马上你就要开蒙,就要是大孩子了,圆哥儿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不过是用勺子而已,娘亲相信圆哥儿一定可以的。”
江宛说了一车好话后,又问:“圆哥儿觉得呢?”
圆哥儿闷着不说话。
江宛又说:“圆哥儿不愿意告诉我吗?”
圆哥儿哼哼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可是以前我想自己吃,娘亲却说我弄得到处都脏。”
“以后不会了。”江宛不假思索道。
“那圆哥儿一定好好学吃饭。”圆哥儿眷恋地把头靠在江宛颈窝,“我还是最喜欢娘亲。”
江宛摸着圆哥儿的头:“那我也最喜欢圆哥儿。”
跟圆哥儿聊完之后,江宛马不停蹄开始了第二场谈心会。
绣姨娘低眉顺眼地来了,进门就给江宛行了个礼。
江宛叫起,也懒得寒暄,直入主题:“你是真心想离开吗?”
绣姨娘:“自然。”
江宛:“你留在府里,可以锦衣玉食地过下半辈子,离开了,能跟什么男人过什么日子,可就不一定了,况且一旦离开,便没有回头路了。”
绣姨娘一改之前的精明飞扬,垂手立着时,显出了十分的恭顺:“我知道夫人不信我,能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谁愿意去吃糠野菜呢?可是我却相信,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瞒夫人,其实我自小有个青梅竹马的,本已经定了终生,奈何命运弄人,我被送进了这府里,原也以为只能这么过下半辈子了。”
“奴婢是微贱之身,本来也觉着在富贵窝里过一辈子也是好的,可三爷去后,我那竹马竟又想着法子见了我一面,说他还在等我,还愿意等我,”绣姨娘跪在地上,膝行至江宛跟前,“夫人,您是菩萨心肠,求求你容我出府,将来只要有用得着我李香绣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江宛道,“你这番说辞,要我相信也可以,把你那个竹马的名字和活计告诉梨枝一声,我叫人查一查,若是真的,自然给你准备嫁妆,不过,你总没有忘记蜻姐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说起女儿,绣姨娘满脸漠然:“她自出生我便没沾过手,吃奶有奶娘,陪着玩有丫鬟,我一个下贱出身的娘,等她长大了,恐还要被嫌弃,夫人是高门嫡女的出身,自然不懂庶女的艰难,有个低贱的娘,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怕是也不尽然。江宛虽不认同绣姨娘的话,却也有自己的私心,绣姨娘离开了,她的确能省不少的事,于是并没有多劝,而是转而问:“春鸢这丫头,听说是伺候过你的,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绣姨娘表情一缓,又堆起了满脸的笑,跟江宛说起来。
绣姨娘说的倒是和春鸢自己的说辞差不多,江宛信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