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陵国,灵谷山。
北侧山麓之外,南书瑾与夏仲渊领军于此,只待林鸿入瓮。
寅时方至,前方哨探来报,果然于山中夏军营寨四周见得陵军身影。
南书瑾大为拜服,与夏仲渊行礼笑言道:
“侯爷料事如神,末将拜服。侯爷领末将候于此处,想是断那林鸿率军在北。末将不解此中玄机,烦请侯爷教我。”
夏仲渊嘴角噙笑,眉梢微挑。随意道:
“凡与敌战,山川之平险,道路之迂曲,必用乡人引而导之,乃知其利,而战能胜。
兵书有云:‘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林鸿领军入山,巧遇樵夫,以询路况。得知北面山麓开阔,又近抚河。料你南书瑾兵败必向北逃,他自是要领军亲来截杀。
林鸿此举本也无错,只是那樵夫……
呵呵!乃我于此地因间也!”
夏仲渊负手月下轻笑,南书瑾只觉夜风生寒,毛骨悚然。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处处有心算无心,不备怎提防?
寅时三刻,灵谷山中。
夏军营寨,刁斗声起,四面喊杀大作。
嗖嗖嗖嗖嗖——
陵军夜袭夏军寨,羽矢当先透帐来。
夏军中军大帐之内,宫煜堂盘坐阖目一笑。单手撑案,一手抄起案上双铃。拧身而起,宛如燕子抄水,飘逸轻灵。足下一点,又似蜻蜓点水,飞身钻出帐外。
铃铃铃铃铃——
八名铜铃尸傀与两名银铃尸傀,如铜虎银龙,自中军大帐破帐而出。
宫煜堂左右双手,各执银、铜二铃操动不停。足下左移右晃,动无常则。满天飞羽流矢,难近分毫。
宫煜堂所用身法,乃是夏国王室藏武阁之中一等一的身法,《三抄三点戏鳞游》。
此身法原是乾朝炼气宗师,‘玉壶公子’胡中玉泛舟鄱阳湖上,观燕子三抄,蜻蜓三点,戏鳞游水所悟。后,此身法与胡中玉成名江湖的《玉蜂腿法》,同为南州夏家所得。
三抄三点戏鳞游,玉蜂腿法鬼见愁。
而今,‘玉壶公子’胡中玉这两门功法,俱为夏仲渊手篆抄本,转赐予宫煜堂研修。
此时,陵军四面合围,方攻入夏军营寨。先锋人马便落入木刺陷坑。
夏军似是早有防备。铃声响转,瞬时之间。无数铜甲铜首的魁梧壮汉,于四面推出百十架双弓车弩。
凿子箭呼啸齐发,百步内人甲皆穿。
嗡嗡嗡嗡嗡——
灵谷山中,暗月之下。士卒哭嚎、战马嘶鸣,与兵铁交击、喊杀之声,混成嘈杂一片,沸反盈天。
林鸿领军于北,冲杀在前。见状不由惊呼:
“尸傀卒?!”
林鸿此时已知中计。夏军八千水勇竟换成了盲侯夏仲渊的尸傀卒,营寨布置、巡队、哨探等等俱是有意为之。想那南书瑾亦未必真在这营寨之中。
只是尸傀卒纵是《天下奇兵录》中的奇兵强卒,可于此处却有我陵国精锐四万。何不将计就计,一鼓作气,全歼这支夏国第一劲卒!
尸傀卒不好杀,魂铃使却是好杀的很。
林鸿立长刀于地,由背上摘过蛮角百石弓在手。此弓硕大,取南州蛮牛巨角、背筋制成。此弓名为百石虽有夸大,不过若能满弓发矢,穿金碎石,不在话下。
林鸿双臂开弓如月满,箭在弦上簇横斜。与旁喝道:
“抛火把!”
唰——唰——
两道火把左右而出,向前疾飞,翻转如轮。
火光声里,林鸿双目如电,角弓弦急,箭发连珠。
数息之内,林鸿连发一十三箭。箭无虚发,射杀魂铃使十人。更有四箭没入四名铜铃尸傀的鬼面铜首之中,四名铜铃尸傀行动立时迟缓,不复灵动。
林鸿传唤左右,通令三军。射杀魂铃使,以制尸傀卒。
然,陵军之中,如大将军林鸿箭术者几何?
天下诸国,抛去《天下奇兵录》中的奇兵不提。军中所配弓矢,多为步弓一石,骑弓七斗。
一石弓,须百二十斤力气。百步之外,连发十矢,三中箭垛。已算得是控弦强兵。
且夜战多以箭雨伤敌,若说借星月微光,火把一瞬,百步穿杨。军中将领尚不敢夸口皆负此能,更遑论常人士卒。
灵谷山中,云遮月半。夏军营寨之内人仰马翻,刀兵影乱。那些摇铃控尸的魂铃使,多藏于铜首尸傀之后,不时更有银首尸傀从旁援救。实难以弓矢一击射杀。是故,战场之上多是数名陵军士卒牵制尸傀,军中将校趁机突袭,强杀魂铃使。
夏军营寨四面,各有陵军近万奋力强攻。除去陵军攻寨之初,落入陷坑及被车弩齐射造成的一阵混乱。当下,近四万陵军与八千尸傀卒相斗正酣,难言攻守。陵军兵众,略占上风。
正所谓聚而歼之,围师必阙。陵军四面合围,三面强攻。唯有林鸿所在北面,显出杂乱颓势。意在赚夏军向北突围。
然,夏军营寨之内。尸傀卒大统领宫煜堂此前受盲侯夏仲渊之命。一旦陵军夜袭营寨,车弩稍阻之后,只管领军向南攻杀。
是故,大将军林鸿于北,见得夏军不知为何,皆向南突围死战,且似有逃出生天之势。
气的林鸿蹦脚大骂夏军领军之人,真乃騃童钝夫,无谋之辈。骂亦无用,只得领军再度向南掩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夏军营寨南面,领军冲杀在前的宫煜堂又岂止是木秀于林。简直是逸群绝伦,昂昂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