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佛结束,太后微微抬高右手,平乐拦下身边想要上前的嬷嬷,笑着走上前扶起了她。
太后看了一样平乐伸出的手,眸光微变,面不改色地将手搭了上去。
“今日你来的倒早!”
“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太后不嫌弃我就是!”
太后缓缓落座,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平乐点头领命。
“你倒是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婆子就行!”
“太后福泽深厚,当年一人带着皇上避开那些蛮子,可谓是有勇有谋,若是娘娘都如此说自己,让天下那么多的女子如何是好。”平乐接过嬷嬷递来的茶杯,微微颔首。
说起这件事,太后只不过是微微摆了摆手,撑着额头,微闭着眼,也不说话,有一颗没一颗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但是平乐却怎么愿意就这么放下这件事,轻轻抿了一口茶后,接着说道:“我当初年纪小,和爹娘一起出来的事倒是记不清了,不过路上遇到几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说来听听。”
“第一个是一个管家,其实也算不上管家,不过就是和主家有点亲戚关系,谋了个差事。”平乐见太后的眼睛已经微微睁开,放缓了语速,“那人属实不是个东西,他和那主家的小妾通奸,为了让小妾的孩子活下去,活生生弄死了那主家的嫡子。”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顿了下,然后瞬间又恢复了原状,倒是点了点头,“然后呢?”
“太后娘娘可真是说笑了,后来自然是没见过了。”平乐捂住嘴,撇了一眼外面,而后接着说道:“不过我要给娘娘说的第二个,可就是真的有趣了!”
“还有比那管家还要狼心狗肺的吗?”
门窗大开,平日里浓重的檀香散去不少,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榻上的老妇身上,即便她是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都不能不停止这岁月无情的利刃。
平乐缓缓摇头,“不过就是看到了那故事中的嫡子,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没有气了,浑身是血。”
平乐顿了一下,看到太后那停住的手,接着说道:“那嫡子,胳膊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说是那管家让人砍的”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就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眼珠瞪的滚圆,“他,活下来了吗?”
她老了!这是平乐看见太后那双眼睛后的第一反应。
平乐点头,“活下来了。前几日还见过,他来了京城,说是要找自己的亲娘。”
太后站到了地上,嬷嬷上前扶住了她,“我能,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
“太后可真是说笑了。”平乐也站了起来,扶住了另一边,“都是些什么人,哪能进宫来见娘娘呐。”
太后看着平乐不说话,平乐放下了太后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手,“不过我倒是有个礼物想送给娘娘。”
一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站在原地,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那个侍卫,嘴巴微微张开,而后又闭上了,一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平乐笑着对嬷嬷说道:“嬷嬷?不若陪我去院子里看看?我倒是记得有株花开的不错。”
嬷嬷看了看太后,而后轻轻唤了声,“娘娘?”在看到太后那个摆手后,她对着平乐微微鞠躬,“那老奴带着夫人去看看吧。”
“请!”
站在院子里的平乐捻着花,微微侧身,余光扫到了那窗户关起来的屋子,却听到了一点点隐忍克制的哭声。
嬷嬷站在旁边,低着头,“我不知道夫人从哪知道这些东西。”
平乐将手中的花放在了旁边放着的盘子上,又拿起里面的一枝红色的花来,举到鼻前嗅了嗅,端的是万种风情。
“嬷嬷且放心吧,我这人不喜欢假的东西,像这些花,真的刚刚好!”
“那我就先谢过夫人了!”
平乐没说话,笑了笑便转过身。
荆克和太后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平乐把第三朵花的花瓣都拆下来之后,太后就派人出来让平乐回来了。
之后几天,平乐每次去太后寝殿的时候,都会被人以各种借口送走。
大概又是半个月,平乐都收到明达赈灾结束,往回赶的消息的时候,太后终于肯见她了。
不过就这么一段时间没见,太后的头上的黑发已经没有多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的银发。
见到平乐来了,太后睁开眼,往日的清明已经完全不见,眼中的光全散,像是一个本就不深的小池塘被砸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浑浊的泥水从底部翻涌了上来。
“你来了?”
平乐福身,却被太后制止了。
“算了吧,以后还说不定是什么情况,这种面子情就不用做了!”太后摆摆手,嬷嬷捧着个小盒子,从旁边走了出来,“这个大概是你想要的吧。”
平乐接过,没有翻开,站在那不说话。
“日后”太后顿了一下,“能让那孩子多来看看我吗?”
“他向来随心。”
“是啊,随心!”太后突然大笑了两声,而后又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旁的人瞧见了,叫太医的叫太医,上前拍背的拍背,太后却抬手阻止了他们,“行了,还死不了。”而后又看向平乐,“你跟他说,随心好,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看着手中的盒子,平乐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却最终只说出了一个,“是。”
走出门,旁边一直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