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进宫的第一站,就是南书房。
平乐恭恭敬敬地福声,口称万岁。
长久的沉默,直到平乐觉得自己的腿要断了的时候,才听到上面一声叹息,“起来吧!”
平乐低着头,站直了身子。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怕玷污圣颜。”
“朕恕你无罪。”
平乐微微皱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了下去。
不说上辈子他与明达的纠葛,就算是今生的事,她也对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是有点厌恶。
清晰的脚步声从前方响起,明黄色的下裙停在了平乐眼前,一只没有丝毫损伤的手缓缓伸到了平乐眼前。
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平乐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的君王,“皇上,请自重。”
陈远悻悻收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往回走,“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就这有这句话想说吗?”
平乐沉默着,并不是很想去和这个自我感动的人说话。
陈远看着她嘴角微翘,从书桌旁的画筒中拿出一个用名贵布料包裹着长条状物品来,自顾自地打开来,“你记得这幅画吗?我等了很久,希望可以等到这幅画的主人回来。”
陈远突然停下了拆封的手,低着头不说话,再抬头眼中是带着毁灭的疯狂。
“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辛明达!我从小就接受着最好的教养,而他,只是个靠着我才能看上书的倒霉孩子。我天生尊贵,本就该拥有天下的一切。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平乐喉头滚了滚,向门那边靠了两步,陈远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正常,像个疯子。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平乐的这点小动作,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都是蠢货,什么都干不成,只能靠着他,没了他,难道我的大成还能真的没了吗?蠢货!”
平乐停下了脚步,和上面红着眼眶的人对了个正着。
“你想走吗?”
“陛下若是没什么事,臣妇就先行离开了!”
“离开,我是君,我不让你走,你凭什么走?”陈远抬起眼,眼神凶狠,但是在扫到平乐的脖颈处时,又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他凭什么动你。”
平乐一把捂住自己的脖颈,一道羞红飞上脸颊,“明媒正娶!”
“滚!”
你以为谁巴不得留在这呢?平乐连忙福身,“臣妇告退!”
走出南书房的平乐回头看了眼身后,眼中神色不明。
比起两年前的陈远,现在的他更加喜怒无常,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吗?
这样的陈远让平乐感到一点不安,毕竟一个疯子能干出什么事都是未知的。
平乐回过头,那个圆脸宫女还在那边等着她。
“走吧!”
宫女微微福身,带着平乐向慈宁宫方向走去。
雕花刻凤的家具,天下难得一见的双面绣屏风,仅存三件却大咧咧摆在上头的茶器,这些东西无一不宣告着这件屋子主人的尊贵。
身穿满绣衣裙的太后高坐上头,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佛珠,眼帘微垂,声音顺着那厚重的熏香冲着平乐飘了过来。
“几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啊!”
“太后青春永驻。”平乐抬眼,突然举得这太后长得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谁。
女人总归是喜欢听好听的,那太后倒是笑了下,眼角是三道明显的岁月痕迹,“你倒是嘴甜。”
“不过是实话实说。”
她还不知道要在这宫中住多少日子,虽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庇护之所。陈远的后宫就不用想了,算来算去,也就剩下了这个据说新帝登基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的太后。
“你在宫中的时候,若是没事,就多来陪陪我。”
和聪明人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只要说两句,她就会立刻明白自己的意思。
平乐点头,“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太后摆手,“本就是我找你进宫的,你不留在我这边倒是也说不过去!”
平乐点头说是,“只是臣妇怕自己耽误了太后娘娘的事情而已。”
“不碍事的!”
倒是站在一旁服侍的嬷嬷接了一句,“辛夫人只要不是晚上来,都不碍事的。太后娘娘晚上要礼佛,实在是没时间招待夫人。不过平日里,这后宫的娘娘们都不愿意来,辛夫人若是愿意来,那老奴可就先谢过了。”
太后在旁,笑道:“多事。”听不出什么责怪来。
“那我可就先谢过娘娘了。”
也许她们只是想说下慈宁宫和后宫的关系。不过平乐从这段话中获得的信息,可比她们想透露出来的要多的多。
两年前,平乐见过太后一面。
那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富贵,家具上带着的是常年礼佛沾上的檀香。时至今日,虽说这屋子中的摆设大变样,根本就没有了当初清修的痕迹,但是平乐却觉得太后比两年前礼佛的心更加虔诚了。
至少两年前,她见到太后的时候,手中可没有这么一个被盘到发亮的佛珠。
综合外界传言和她自己的自述,平乐可以很轻松地知道,这位喜好华贵的太后,可是真的在避世。
是什么,让她不得不这样做呢?
“你来了,倒也确实热闹点。”
“太后娘娘说笑了,前段时间宫中新来了那么多花骨朵,想必娘娘还嫌烦吧!”
说到这,太后倒是抬起眼看了看平乐,见她真的只是说说,才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