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儿做了一个梦。
九儿梦见了放排汉。
激流,险滩,蜿蜒逶迤的竹排前,站着一个上身**的汉子。
他就是领排人。
这汉子手里撑着竹竿,不住地吆喝着,
“哦—喂—哦—
咳—咳—咳—
激流,险滩,
困不住放排汉。
黑龙潭,老鹰涧,
过了一山又一山。
……。”
后面的那群汉子站在竹排上,附合着,
“哟—哟—嗨
哟—哟—嗨,
……。”
待近了,九儿才看清,那领排人是王天保。
王天保头上裹着白色的毛巾,正站在竹排上顺流而下。
竹排拐了一个弯,忽然,一个巨浪猛地砸了下来,瞬间,竹排消失了,人也消失了。
九儿一惊,醒了过来,只觉的浑身是汗,连忙捺亮了电灯。
雪白的灯光下,屋里空荡荡的。
九儿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起床,九儿的两眼都乌了。
九儿自信是中了邪,悄悄的去了村后桃园,想折几根挑树枝压在枕头下避邪。
桃园里静悄悄的,草尖尖上还挂着露珠,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九儿的鞋子。
九儿在桃园里看到了一只黄皮子。
那只黄皮子像人一样站立着,蹒跚地走着,两条上肢一阵乱舞。
莫不是黄皮子在修练。
九儿“啐”了一口,扭身就走。
九儿不想招惹这邪物。
大牙子不信邪,有次砸了一下子正在修练的黄皮子。
结果,夜里来了一群黄皮子,直奔大牙子的鸡圈。
听到鸡的惨叫,大牙子急忙起了床,可惜已经晚了,一百多只鸡被咬死的一干二净。
这玩艺儿记仇。
惹不起,九儿躲的起。
夜里做恶梦,白天碰见这邪物,九儿越想越霉气,扭头又回了家。
一个上午,太阳还是暖暖地照着,九儿盼望着刮大风,下大雪,把那帮深山里伐竹排的汉子们赶回凌云渡。
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九儿想王天保了。
“去拜拜佛吧。”母亲见九儿魂不守舍,提议着。
“五指庙太远,很灵验呢。”
小七仙的家就在村后,紧靠着柞树林,离不多远,便是一片坟地。
九儿很少去那儿,位置偏僻不说,阴气太重,九儿怕惹上霉气,夜里做恶梦。
九儿刚走到榨树林,她惊讶地发现,小七仙家院门前,竟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这队伍,可比秋天收山果果时,来九儿家卖果子的队伍可长多了。
还有一个汉子负责维持秩序,那是小七仙的丈夫三麻子。
三麻子看到了九儿,怔了一下,随即又笑着点点头,走了过去。
面对同村的人来,三麻子有点意外。
凌云渡的人很少来这个地方。
自古这事就是墙里开花墙外香。
就像蜡烛,虽然能照到远处,但照不到脚下。
小七仙名声在外,但在村内,还是那个跳大神七仙女的儿媳妇。
四十岁以前,还是那个上山砍柴,下地回家做饭喂猪,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老娘们。
只是七仙女驾鹤西去之后,这厮不知是开了挂,还是七仙女神魂附体,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九儿真没想到,小七仙的生意会这么好。
重要的是,这纯粹的是他妈的无本生意,那花花草草,漫山遍野都是,再编一套鬼话,竟他妈的糊弄人。
糊弄人也好,糊弄鬼也好,反正小七仙挣了大钱,听说已经打算在天堂县城买房了。
一个山里老娘们,大字不识一箩筐,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倒是挣了大钱。
这,令村民们羡慕。
这,就是本事。
这激起了九儿的好奇心,她决定去凑个热闹。
九儿刚走近人群,过来了一个小女孩,让九儿去领号排队。
九儿交了十元钱领了个号,老老实实去排了队。
九儿算了一下,这个队伍足有二三十人,每人十元钱,三十人就是三百元。
乖乖,不得了,这几百元只是买了个小纸片,上面写着排队的号码,真是百分之百的纯利润。
九儿震惊之余,又深感佩服。
这老娘们可比七仙女精明多了。
九儿再看那排队的人,有的衣着光鲜亮丽,有的人衣衫褴褛,也有几个认识的人,是飞云浦和桃花坞的。
这时,驶来了一辆小轿车,从上面下来一个胖男人,挟着一个公文包,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人。
这一看就是个大老板。
三麻子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急忙把大老板领进了院子。
三麻子刚出来,有个老头责问他,为什么不按顺序排队?
三麻子柔声细语地解释着,
“第一,人家是天堂县的大老板,远来是客。
来回一趟不容易,要耽误时间,咱这最远的人就是桃花坞的。
回家睡上一觉,人家说不定还在路上走着呢。”
三麻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对着老头扬了扬,
“看到了吗?人家是贵宾,享有优待。”
在九儿的印象中,三麻子对他亲爹也没这么温和过,不由地暗暗发笑。
小七仙的院门是大铁门,紧紧地闭着。
三麻子叫着谁的号,就把小侧门打开,放人进去。
小七仙的院子里不时地升起浓烟,窜出一股股的焚香味道,里面不时地传出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