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也就罢了,最麻烦的是,以草原人的性子,便是他人妇亦敢要,何况只是刚定下婚约的公主?
所以哪怕祁家与六公主定下婚约,只怕草原的那些蛮子也会强行把六公主抢走。
祁淮向来对外界的事情不感兴趣,以至于祁家也有点儿与世隔绝的意味,这样的消息,竟是到了如今才知道。
可是这种事情,便是提前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管事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担心自家公子。
祁淮此时是有些恍惚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儿。
在他心里,那是大寅的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本该过着人间最富贵的生活,永远拥有最无忧的笑。
这当然是错误的,寅国只是一个走向没落的国家,而他看见的归芜,只是这个国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可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的。
那个女孩,本该尊贵。
又或许,那只是他心中对她最好的期许。
而事实上,他也许只能看着那个女孩深入泥沼,挣扎不得。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就那么看着呢?
祁淮向外掠去。
“公子!”管事一惊,但是祁淮已经不见人影。
管事露出一抹苦笑。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们家公子生来丧母,如今又丧父,最后便连心悦的人也要失去了······吗?
上天为何就不愿意眷顾公子一些呢?
祁淮不知管事在想什么,他翻身跃上马,往祁府掠去。
风声在耳边响着,四周的景物快速向后方流逝,落叶到处乱飘,偶尔刮过祁淮脸,他却全然不顾,此时他能保住的理智也只是,他要从祁家翻墙去找她,免得打草惊蛇。
此时他心里只有自责。
是他不好,连保护她都做不到,连一个小小的朔城也打不下,连草原人都拦不住,竟让他们越过他给朝廷递了议和的信件,让她不得不去和亲。
他无法想象归芜知道自己要和亲的时候,心里有多委屈,多害怕,多绝望。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这样难过······她呢?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或许他可以带她离开。
寅国是他父亲一生的信念,却不是他的。
寅国,一个寅国,连自己的公主都保护不了,倒不如直接灭亡。
亡国之史无法改变,为何要去牺牲她?
他可以为寅国浴血奋战,可以为寅国出生入死,可以像他父亲一样毫不动摇的站在战场之上击退敌人——从前是因为父亲,父亲死后,不过是因为寅国里,有她而已。
她不应该为了寅国做出无谓的牺牲,她就应该好好的,就应该好好的。
祁淮心里一片混乱,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记得归芜就应该好好的,然后,他忘记了其他人的感受。
没有谁愿意承受灭亡,哪怕牺牲无谓,他们都愿意去抱有一线希望。
上一次议和消停了十数年之久,这一次,他们仍希望能够延迟一切的发生。
祁淮也确实无法想象归芜知道消息时是什么感受,自然也想不到,归芜根本不会不计后果地跟他走。
祁淮见到归芜的时候,归芜正坐在梳妆镜前,桃夭在帮她梳发。
桃夭的眼圈红红的,梳得郑重又认真,如瀑青丝长至铺好的毯子上,泛着光泽,让女孩整个人显得端庄又柔顺。
看见时风,桃夭惊了一下,从铜镜中看向归芜。
归芜微微颔首,桃夭便迅速为她将头发用簪子挽起,恭顺地退了出去。
“祁将军怎么来了?”归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黄色的铜镜并不清晰,但少女的面容映照其上,却未损美貌。
“殿下要去和亲了?”
归芜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勾起,终于转身看向祁淮,神色间看不出半分勉强:“是啊,怎么?”
祁淮抿着唇:“如果我带你走……”
“如果你带我走,”归芜打断祁淮要说的话,“你要如何?”
祁淮顿住。
归芜接着往下说:“我要如何?寅国……要如何?”
“寅国已成颓势……”
归芜眼中划过意外,之前宴席上她看祁淮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便猜测祁淮对寅国的归属感只怕不太强烈,但她一直以为为了他父亲,他会在他父亲的路上一走到底……
没有想到祁淮对寅国的归属感比她想象中还要少。
“寅国确实……”归芜顿了顿:“那么,你我呢?”
这一刻归芜的眼神有些锐利。
祁淮恍然。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接下来迎来的只会是整个寅国的通缉与追杀
——可他不怕。
可……她呢?
祁淮从归芜的眼神中看出了这句质问。
“殿下,寅国的实力远没有那么强大,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自顾不暇……”他们不需要躲躲藏藏一辈子。
如果沈归芜在这,一定会质问问他,原来他也知道一旦她逃开,寅国就会自顾不暇……
可归芜却问了另一个问题:“然后呢?”仿佛恶劣的孩子在故意为难人,不停地刨根问底,就是不被说服。
可归芜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祁淮的心里颤了颤。
“祁小将军,我自幼锦衣玉食……如果离开了这里,我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这句话仿佛只是纯粹的疑惑与好奇。
可如果不是顾及沈归芜的人设,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