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个人重新聚首,师师念出了自己的诗作,刘錡击掌赞道:“姑娘一个‘敞’字,用得最妙!这般闲闲开着门、可让人随意出入槛内槛外的宝刹,行人们不必费心‘推敲’什么,而是自然而然地进入佛家之境,一个‘敞’字,着实精彩!”
“我此生还未出过汴京呢,见识太窄,只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遍游我华夏的名山大川,若这些都是奢望,也只愿此生能往江南一游!”师师目光向着南面道。
“为何?”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真想去亲眼看一看这传承着六朝fēng_liú的江南!何况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师师略一蹙眉,“实不相瞒,先母乃是南方人士,那里人杰地灵,孕育出像先母这样的美人儿,呵呵,反正叔父他们都说先母是个大美人!故而小女子多年来便怀有夙愿,就是要到先母的家乡去看看,既是好奇,也是缅怀!”
“呵呵,难怪姑娘如此相貌出众,原来是拜先母所赐!其实我家祖籍也在南方,祖父就是江东路南康军都昌县黄金乡二十都排门村的,我也跟着家父回过两次老家!”
“呵呵,四厢记得可真清楚,可我却不知道先母的故乡具体何在!我只知道先母姓关,老家附近有一望无际的沮泽,风光甚美,那里距杭州不远!”
“没关系!希望到时你我还能结伴同行,咱们可以仔细打听一下!”
“呵呵,一言为定!”师师朗然一笑,“那四厢的诗呢?”
刘錡腼腆一笑,吟诵道:“咱是《偶得一绝》:‘清风叶叶映黄鹂,绿暗红稀半掩扉。我以忘言静思虑,子规犹道不如归。’”
师师听罢,又细细地向刘錡请教了到底是哪些字,待她都弄清楚了,于是又抑扬顿挫地吟诵了一遍,方赞许道:“四厢果然是雅人深致,允文允武之才!”
“姑娘谬赞了!咱哪里敢当,不过附庸风雅而已!倒是姑娘仪容秀丽,难得识知精明,叫人刮目相看!”刘錡略带些羞涩,“‘聪明男子做公卿,女子聪明不出身。若许裙钗应科举,女儿那见逊公卿。’真堪一叹!”
“呵呵,四厢既这样抬举小女子,看来你我还是有资格去题壁的,如何?”
“呵呵,凑个热闹也好!”
两个人于是走到了近处的一座禅院里,寻得了有人常在此题诗的一块白壁。师师先是扫视了一番,发现上面有一首是“易安居士”所题,于是指着壁上的诗道:“这个易安居士我认得,她从前是汴京小有令名的才女,她的父亲乃是李文叔,曾以文章受知于眉公,被称为‘苏门后四学士’!我记得早些年还唱过易安居士的小词呢,别有兴味,‘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刘錡看到易安居士旁边有落款为“赵德甫”题写的一首诗,两首诗紧紧地靠在一处,刘錡于是也指着壁上的诗笑道:“想来这位赵德甫正是易安居士所相思的那位了,呵呵!”
二人管寺里的僧人要来了笔墨,然后分别将自己的诗作题写到了墙壁上,师师的落款依然是“王子霞”,刘錡见状自然会问起此中缘故,师师便像当日告知陈东时那般做了解释。
“原来是推崇眉公及朝云之故!”刘錡点头道。
刘錡的落款则是“刘三郎”,这不算是师师第一次见到刘錡的字迹,可他那一挥而就的行草书还是让师师眼前一亮,不觉赞叹道:“四厢楷书我是见过的,颇有欧阳率更之风!不想四厢行草亦如龙蛇飞动,颇有张癫之势嘛!”
“呵呵,姑娘见笑了,不过是信手涂鸦!”刘錡谦逊道。
眼看日暮将临,师师的兴致依然不减,她只得对着刘錡腆然一笑道:“今日颇为尽兴,很久没有这般快意了,多谢四厢陪伴!”
“有什么谢不谢的!今日一游,咱也是受益颇多,也难得如此畅快一日!”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师师幽幽叹息道。
在回去的船上,刘錡见云儿居然采摘了一篮子各色的野菜,不由玩笑道:“怎么,你们家里难道也缺菜吃吗?”
“眼下固然是不缺,可难保将来怎么样,所以我们娘总说当居安思危,若不是陪着四厢,她今日也会跟我一起采呢!”云儿笑着举了举篮子,“其实野菜也很好吃啊,从前春秋两季,我们都会采很多呢!”
“你们娘想得可真周全!”
这时师师凑了过来,笑道:“今晚四厢就别家去吃了,尝尝我们云丫头的手艺吧!”
刘錡忽而想到了什么,于是忙将师师拉到一角,小声道:“有一事想求姑娘!就是那刘忠,跟了我也有七八年了,他是我家的身奴,人忠厚老成,身手也不错,跟着我在沙场上也建了寸功,如今是个都头!他也老大不小了,先前我和夫人为他介绍了几门亲事,他都不允,可如今偏偏看上了你们家云姑娘,鬼迷心窍一般,为了取悦姑娘,把我的牢骚诗作都偷了出来,可见是动了真情了!所以我想问问姑娘,可曾晓得云姑娘的心意?”
师师莞尔一笑,道:“我们云丫头花容月貌,也有情有义,刘忠还算有眼力!不过她是契奴,到明年就可回家了,而且我们情同姐妹,她主意又大,她的事情,我断断是做不了主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