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九,深夜,通天教,大殿
深山之中,夜里静谧异常,初冬时节,也难闻得虫鸣。空旷的大殿上,传来阵阵虚弱的呻吟之声。
这声音微弱至极,甚至比不得窗外的乌鸦鸣叫,但大殿空无一人,声音在殿内回荡着,却是极为清晰。
呻吟一阵后,轻轻的咳嗽了几下,这个艰难的动作让本就虚弱的海砾游更加痛苦,咳完后,他瘫在石床上,低声呼唤道:“阿瑶,阿瑶。”
如此轻微的呼声,在殿内都难以听清,莫非海砾游指望殿外能有人回应?
吱~
殿门打开,吹进来一阵强风,并未持续多久门便再次关上,这阵风还是吹入殿内,卷起各处厚重的灰尘,月光下,地砖上,石柱上,横梁上,灰尘弥漫异常明显,似有好些时日未打扫过了。
这些灰尘让海砾游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吃力艰难的喘着气,身体偏向一侧,似乎下一口气随时都无法跟上。
扈姬瑶连忙走上前,坐在石床一侧,轻轻拍着海砾游的后背,帮其顺气,过了好一阵,后者才算是缓和了过来。
扈姬瑶硕大的狐尾软趴趴垂在床沿一侧,狐尾上的印记也未见有些许光芒,她满面愁容,看着眼前的行将就木之人,眼中既有痛苦,更多的还是心疼。见海砾游不咳嗽了,缓缓道:“教主,可好些了?”
海砾游侧身躺平,悠长的呼出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道:“几十年来始终如此,已经不在意了。”
扈姬瑶未停下左手,继续在海砾游胸前为其顺气,右手抚上其前额,道:“教主,您既不吸髓,也不化其他小妖,现在又固封妖丹,这样下去,阿瑶只怕您再难如从前了。”
海砾游笑了一下,道:“不是已经讲过吗,我这残躯,只为那个人留着。若行邪法,我怕出差错。”
扈姬瑶伸手将海砾游额前的一缕白发撩开,道:“教主,这么久了,您所言之人,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啊。”
海砾游道:“这正是我唤你的原因。”顿了顿,继续道:“阿瑶,你可知双魂共鸣之道?”
扈姬瑶道:“一胞双魂,魂同身异,至极之时,双魂同鸣。世间此种同卵双生的情况,不算少见。”
海砾游道:“非魂同身异,乃是同魂异身。”
扈姬瑶有些惊讶,道:“裂魂之法,那可是至邪之术啊,我都不敢修习。”
海砾游笑笑,道:“并非此法,不过是受重创,以致于魂裂,分裂残魄无数,却始终属同魂,残魄之间,遥相呼应,至极之时,互相感知,亦是双魂共鸣。”
扈姬瑶担忧道:“教主为何给阿瑶讲这些?”
海砾游道:“我体内,便有这样一个残魄,或者说,我就是这残魄。”
扈姬瑶坐起身,有些警惕,道:“教主,您还是您自己吗?”
海砾游裂开嘴,哈哈笑了一下,枯萎的面容可怖至极,道:“我自然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你无需担忧,我并未被驱魂夺舍!”
扈姬瑶这才松了口气,又俯下身,继续替其顺气。
海砾游继续道:“这世上,这残魄不知有多少个,而其中有一个残魄,始终能与我呼应,至今有百余年了。此残魄附于过好几代人,生生不息,我教大业是否能成,其至关重要。”
扈姬瑶道:“这另一个残魄,想必便是教主您所言的那位了?”
海砾游缓缓点头。
扈姬瑶惊道:“妖魂竟能藏匿于剑守山,真是匪夷所思。”
海砾游道:“残魄神识微弱,纵使养息得当,至强之下,也仅能左右人的心念意识,连其附身之人,修为若是不够,都无法感知。”
扈姬瑶望着海砾游枯瘦的脸,不知其是否也被左右了,道:“那教主现在是想要如何?”
海砾游道:“另一残魄与我呼应共鸣最强之时,便是剑守山开山千年大庆之日,故而我让你们前往剑守山,意图协助其达成大业。未曾想,当日正午前后,突然无法与其觅得半点联系。”
扈姬瑶道:“怪不得当日一无所获,杨牧为得保全,让教众尽数撤离了。”
海砾游道:“杨牧此举得当,自那以后,与此残魄呼应日渐式微,我一度以为,那人已经殒命了。就在十余日前,忽然惊觉阵阵恐惧,正是此残魄的共鸣,其势之强,前所未有。”
扈姬瑶道:“莫不是有什么让他害怕了?教主,只要您下令,我等即可再次前往剑守山。”
海砾游道:“起初我也欲如此,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且还强烈了数日,期间,我甚至可以感知其如获至宝般的喜悦之前,不过那日以后,这联系便又江河日下,微弱至极,直至今日,竟然再也无法感知到了。”
扈姬瑶道:“莫非,已经遭遇不测?”
海砾游道:“不知,但估计也相差无几了。”说完,海砾游又咳嗽了起来。
扈姬瑶赶紧再帮其顺气,担忧道:“教主也勿要为此事所扰,若真是如此,也无力回天,您只用说该当如何便是了。”
海砾游道:“若其当真残魄俱灭,前往搭救实属无用之举。若是只是暂时隐匿,也不好使其暴露。最好,是我等能寻得一方法,助使残魄重活,微明重炬。”
扈姬瑶想了想,道:“需要巨大的刺激,或伤其筋骨,或击其神魂,残魄神识本就不重,星星之火若要成气候,必要极大的助力。”
海砾游点着头,缓缓闭上眼睛,道:“需想一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