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九并没有意外他的回答,玄曾告诉过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可以随便答应你一件事,也可以死都不答应。他重新恢复到散漫的状态,“廷琛,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安静?”
“枫树。”
他看着墙壁上的洞,洞的形状并不规则,中间笼罩一层薄膜,他知道那是透明到,只是每一块的透明块都不一样。他能隐约感觉出色块的不一样,但无法理解里面的人不曾看世界,为何留有一道窗?
“有个能安静的地方是好事。如果能平平淡淡,谁都想平平淡淡。”
有个失明的人在黑夜里掌灯,不同的行人就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他怕别人看不清路;怕别人撞到他;或者他以为黑夜出门必须掌灯;或许掌灯是顺其自然;亦或者普度众生;还是给别人指路?”颜九笑道,“最后一个行人说,他这是看得见装瞎。”
“他,只是想平淡的生活。”顾廷琛看见有光透进来,那大概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可惜球中的女孩听不见。他再次好奇这个沉睡的女孩,“她没有睡着。”
“嗯,事实上,她只在很少一部分时间闭眼。睁眼的她也看不到外界,隔离了。”他苦笑,“所以拜托你让她第一个见到你。”
就在这时,指魂针跳转方向,顾廷琛微微一愣。
“你该走了。”
顾廷琛没有回答他,默默离开。萤火虫充斥于整个隧道,不过在他看来都是褐色斑点。出来时滚石已经消失,奇怪的是崖低也没有滚落的石头?他没有在意,继续攀爬,等到了山顶时绿树成荫。
不死王府消失了!
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急切希望见到王不死,他像个交易主,掌握着一切因果线,可他还不能触碰这个因果线,因为王不死不让他碰。开放的荧泪星星一样美丽,可他还是看不清楚。
夜深了,雪落了,花开了。
他可以确定颜九所在的山洞有暗道通往这里,只是都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他看见指魂针指着的荧泪,王不死要种的树,然而和他在千鸟山生活的两年中并没有见到成熟的荧泪。
多少年了,他终于见到盛开的荧泪,身边却空无一人。
顾廷琛站在当初被王不死踹下去的地方,连荒凉的人都不见了,更何况神出鬼没的王不死?一个人想藏起来,问谁都找不到,所以在他足够强之前,都不可能见到王不死。
他忽然想起了临走前王不死说的“交易开始”,他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交易。房子终究是房子,不可能永远存在,就像虽生一样,但法则永远不会变,变的只是规则。谁是上一个规则的打破者,谁就是下一个规则的制定者。人们总以为已经超出世俗,殊不知只是从一个世俗进入下一个世俗。王不死和他交易的第一个物品就是世俗,他将得不到正常的目光看世俗,也将永远停留在世俗的夹缝中。交易总是在双方默契且“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越过这道槛,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算顺利。
一旦踏上交易的人生,自己将是最后的物品。有时间交易完全是单方面的,没有足够的实力,终究只是认从。他以前总听王不死说以物易物,或许只有真正的开始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终究只知道世间的法则,却不知道世间的规则,当你觉得很懂生活的时候,实则只是刚刚开始生活。
顾廷琛默默站在桂花树下,他已分不清这是王不死种的还是吕没。但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站在高处俯瞰世界,一切是那么渺小,通过树木看世界,一切是那么简单。
他期待着和王不死的交易,十多年了,总要还的。这是他从未有过想要“依靠”师傅的想法。
“默默,我给你带了杨梅。”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他的平静,声音不大,仿佛回到王不死的故事中。
不远处出现的申零跪坐在草地上,雪花透过她的身体没有融化,即使披上大棉袄的吕没也只是微闭着双眼。她接过杨梅就丢进嘴里,瞬间泪流满面。
顾廷琛注意到申零递给她的杨梅是成熟的,他小时候也吃过杨梅,成熟则甜。他忍不住走近,一袭薄裙的申零微笑着,仿佛看不见她脸上的泪。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因为她们在他面前被杀了,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灵魂碎片,就像他和檀山落痕在祀塔看到的那样。明知是碎片,可他还是不忍心破坏,旁观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