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几碟点心,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些时日没去过密室了,也不知那人饿死没有,便起身披衣,端了碟点心和一壶茶水,往密室走去。
她的寝宫,素来不喜宫人进入,密室原本就有,经她一番改动,这天底下,也只有她一人方能进出,是以,她从不担心那人会逃跑。
只拿了玄铁链锁住他,不叫他离开密室。
推开与后墙几乎融为了一体的一道隐讳石门,沿着台阶往下走了一段路,昏暗的光线中,隐隐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正垂着头靠墙而坐。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缓缓抬起头,身上缠着的铁链铮铮作响。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却遮不住他一双含着滔天恨意的眸子。
“窃、国、贼!”
他一字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汲妙。
一个阶下囚而已,汲妙是不会和他多费唇舌的,这密室里的气味也着实难闻,她不想多呆,便将一碟子点心和茶水远远的抛了过去。
转身欲走。
那人顿时有些急了,“站住!孤要沐浴!孤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梳洗了!”
这么快就一个多月了?
汲妙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常年习武,她的目力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一看就知他有没有撒谎。
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好象确实是该放他出去沐浴一番了,免得真有了什么异味,传到她的寝宫,让旁人察觉到了什么,那就不太好了。
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寝宫里有怪味。
“等着,孤去安排。”
也许是今次汲妙太好说话了,那人一下忘了汲妙的厉害,竟哼了一声,出言讥讽道:“窃国贼也好意思自称孤,真当自己是天齐帝了?”
“窃国贼?”对方一再挑衅,汲妙也不是泥捏的,不怒反笑起来。
只是她的笑容,半点温度都没有,寒湛湛的十分瘆人:“你当孤不知道吗?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天齐帝!不过是一个没有传承之物的、死太监而已。真正的天齐帝,只怕早就被你除去了吧。”
汲妙故意加重了死太监三个字,果然刺激得那人勃然变色。
慌乱、羞愤、怨恨一一爬上他的脸,让他面容扭曲,再也按捺不住,双手猛然一扬。
原本捆住他的铁链,竟一下化为了无数的铁屑,纷纷扬扬,向汲妙兜头射去。
太监、太监,不过是一个死太监而已!
难道他想当太监吗,他能带着修真界的记忆入凡悟道,是多么得天独厚的一件事。
他也曾有过一番意气风发的热血时光,以为自己受天道眷顾,日后必定能悟出道韵飞升,成就无上大道,哪还将区区凡人放在眼里。
行事不免嚣张跋扈了些,不想却给自己招来大祸,得罪了小人,切去了他的鱼水之根,叫他生不如死。
天子娇子一朝跌入泥潭。
落井下石者,不知凡几。
所有人都嘲笑他再也不能翻身,一辈子只配活在泥里任人践踏。
种种侮辱欺凌简直不堪回首。
所幸他也非常人,很快又振作起来。
肉身的残缺,与他的元神又有什么相干,他真正的肉身可是在修真界好好躺着。
他知道在凡界断了子孙根,除了入宫当太监,不会再有别的出路,而凡界中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传国玉玺也正是在皇宫内。
如此,得到传国玉玺,为自己悟道飞升博一个好灵根,便成了他在此界活着的唯一目标。
于是他费尽心机结交了一位荣归的老太监,并通过他的举荐入了宫,一步步爬到了御前太监的位置。
他忍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耻辱艰辛,讨得了那个暴虐无常的天齐帝欢心,与他同吃同住,甚至同榻而眠。
很快就将天齐帝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御下,如何与百官周旋,学了个十成十。
等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取代天齐帝的那一日,他毫不犹豫割下了天齐帝的头颅,与天齐帝互换了身份。
谁曾想,他才冒充天齐帝坐上龙倚,玉玺都没摸到手,就被这该死的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贱人,轻轻松松夺去了。
还将他软禁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他是怎么挨过来的,这个贱人存心要折磨他,好几日才想起来送他一顿吃食,一个多月才放他洗一次澡,更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子里!
难道他是野猫野狗吗,他的五谷轮回之物,只配埋在身旁那一堆柴火灰里吗。
这天大的冤屈和耻辱,他至死不忘!
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不杀了她,死都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