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荣说:“臣愚钝,不解娘娘此举有何深意?”
钱明月说了能吏治边的想法,又说:“只是辽东作为谪臣的去处由来已久,有些偏见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改变。”
“若直接命令人去辽东,只怕他们心生怨怼,以为朝廷不公,到了辽东满腹伤怀,误国误己。不如以遴选之名,让士子主动请命。”
这倒是能够说服韩书荣:“是,臣谨遵娘娘旨意。”
钱明月嘱咐:“不只辽东,各地的空缺都要整理出来,待春闱结束后,加试一场,定学子去向。”
“据本宫所知,吏部文档整理得有些乱。现在左侍郎不再闭门思过,右侍郎也回京了,是时候好好清理一番了。若还需要人手,从翰林院借调,但事关吏治,不可糊弄。”
韩书荣吓了一身冷汗,吏部文档有些乱,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来没出过大的差错,他就没管。
皇后娘娘怎么知道的?銮仪卫!
“这些日子韩爱卿先不用来文华殿议政了,专心把吏部整理好。”
钱明月没用銮仪卫去调查吏部,她根本不需要调查,胡说就好——
吏部文档乱就不必说了;即便不乱,经自己这一说,韩书荣也会怀疑的,一旦他去查,总能发现不少问题。档案材料,哪有尽善尽美的。
钱明月说:“兵部,本宫欲扩建车马司,可在京郊选几片土地,作为战马养殖之所。司马爱卿,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司马韧弯腰行礼:“是!娘娘。”
钱明月坦率地说:“此事本宫还没有章程,你思考一下具体举措,递个折子过来。”
“本宫希望你不要将此事全放给属下或者幕僚去做,他们才干见识都不如你,绝没有你干的好。”
钱明月边夸边加码要求:“希望选址也好,用人也好,爱卿能亲自把关。大梁战不过突力,很重要的原因是缺骑兵。战马事关社稷安危,不可等闲视之。”
司马韧凛然:“娘娘放心,臣定事必躬亲,不敢有丝毫懈怠。”
“近来朝廷无军务,你入文华殿也无事,还是先去处理此事吧。”
一旁的工部尚书姬念祖心里犯了嘀咕:瞧着皇后娘娘是在部署大事,可是,怎么把重臣都排挤出文华殿了。
殿里只有自己了,皇后要用什么借口把他赶出去呢?姬念祖心头沉甸甸的,就听钱皇后说——
“今年这场水患,说是天灾,其实也是**。堤防不牢固,粮仓地基太低又距离河道太近,是人的疏忽才酿成大祸,朝廷的监管断不可再疲软。”
钱明月说:“黄河水患连年,近些年更是每年都有一两处决堤,朝廷要未雨绸缪,趁黄河水位低,妥善治理。”
“本宫会下旨让黄河沿线上报堤坝情况,趁着农闲,征用劳役,修筑河堤。你抓紧选能主导工事的人,报到宫里来给圣人和本宫过目。”
果真,皇后是要把文华殿最弱势的他也赶出去,此后朝政大权全都要落入皇后之手了吧。
姬念祖模仿钱明月的句式,说:“黄河堤坝关系天下安危,请准臣不再入文华殿议政,专攻此事。”
钱明月愣了一下,才发现大家都被自己赶出去了,笑道:“文华殿有什么好的,圣人一直想出去看看,本宫顾虑重重不敢让他出去。若在文华殿里就能治理好江山,那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文华殿的情况本宫很清楚,因为一件小事,群臣扯来扯去,本来一个时辰能处理完的事情,往往两个时辰都处理不完。”
“大好时光浪费在扯皮攻讦上,岂不可惜。工部不光给天家兴工事,更重要的是兴工事造福万民。黄河宁,天下平,爱卿为黄河兴工事,利在千秋。”
工部不是强势部门,跟地方政务交集也不多。
姬念祖在文华殿存在感不强,一天天坐着,插不上话,也没有他该处理的奏折。
真的很无聊,只是文华殿是天下权力的中心,人们以入文华殿为荣,他就舍不得了。
此刻豁然开朗:“臣多谢娘娘开导。”
钱明月起身:“本宫从深闺走向深宫,哪里知道怎么治国。这往突力走一遭,倒是让本宫明白了很多事情。别的不说,就说黄河。”
“看过才知道,黄河流经的地方土地是何等疏松,又没有草木覆盖,风雨将泥土带入黄河。黄河水携泥沙奔腾而下,到下游流速减缓,泥沙淤积,河床抬高。”
“河床抬高,就像一个深碗变成了碟子,而夏秋季黄河的水量不减少,自然就会出问题。上游泥沙源源不断,束水攻沙不能治本,修筑河堤也不能治本,但好歹能够缓解一时。”
作为工部尚书,无法忍受不能治本的工事,姬念祖忍不住问:“这治本之策?”
“防治水土流失。要干那个,首先要得到整个黄河。”
钱明月走到殿门口,看着远方的天空:“大梁创业未竟呢。”
以前惯常的说法,是太祖太宗创业,小皇帝守业,现在,他们也变成了创业人。
姬念祖心里也升起一股豪情,要去创业,要去开拓不世之功!“娘娘,臣有一治河之策,虽不能治本,其功甚筑堤坝。”
他故意说自己的主意比皇后的好,就想看看钱皇后“创业”之心有多坚定。
钱明月转回去,坐在座位上:“哦?你快说说。”
她哪里懂得工事,能够想到的对策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想决堤哪里就修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