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卓善所说的那个英俊的“南木咂”(男子)民兵叫韩晟昊,因为个子长得高,估计得有一米八五、八六吧,堡子上的人都叫他“韩大个子”,是镇里的财政助理,同时也是民兵连一排的排长。
玄卓善不知道,虽然韩晟昊朝鲜语说得挺流利,发音也标准,但他可不是朝鲜人。
韩晟昊出生在山东日照,今年22岁。九岁那年,韩晟昊跟着父亲闯关东,不料父亲病死在了路上,九岁的韩晟昊是跟着乡亲们来到这个堡子上的。
乡亲们初来乍到,都两眼一抹黑儿,自己顾不上自己,谁家过得也不咋好,都没有能力收养这个九岁的小老乡。
这个九岁的韩晟昊在堡子上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东家一宿、西家一顿的,常常饿着肚子。
当时堡子上有一对老夫妇,是朝鲜人,阿爸依也姓韩,别人都叫他“韩阿爸依”;阿迈(奶奶)姓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反正都叫她“韩阿迈”。
韩阿爸依他们刚来中国的时候,先是在镇上种水稻,后来,韩阿爸依跟当地的一个木匠学徒,当上了木匠。
堡子上的朝鲜人不少,但朝鲜人当木匠的可不多,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十里八乡的朝鲜人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这堡子上有个木匠是朝鲜人,谁家打个饭桌、做个碗架柜什么的,都会舍近求远,大老远的请他去;堡子上的汉族人也挺喜欢韩阿爸依的手艺,说他干活仔细、不糊弄,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也都愿意找他打一个炕琴、打一对箱子什么的。
韩阿迈也有手艺,她手巧,会做衣服。不论是朝鲜人穿的衣服还是汉族人穿的衣服,她都会做,而且活儿也快;谁有急用的话,她不吃饭、不睡觉也帮着把活赶出来。这几十年,堡子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差不多都穿过她做的衣裳。
韩晟昊来到堡子上的那年,韩阿爸依和韩阿迈已经快60岁了,他们虽然没儿没女,身体也不咋好,但是生活过得还不错,不愁吃、不愁穿。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收拾得干净、利索,炕上的炕席擦得锃亮锃亮的,锅碗瓢盆干净得都能照出人影来。
由于都姓韩,韩阿爸依和韩阿迈老两口对韩晟昊比别人上心,经常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饭。夏天的时候,韩阿爸依会带他到江边给他洗澡;冬天,韩阿迈一针一线地给他做棉袄、棉鞋穿。
韩晟昊从小个子就挺高,长得干干净净的,虽然是孤儿,但是一点也不招人烦,相反,很招人喜欢。没爹没娘的孩儿,又乖、又激灵,很会看眼色,阿爸依长、阿迈短地围着老两口转,帮他们干这个、干那个。
韩阿爸依做木工活儿的时候,韩晟昊不用招呼,嘛溜地帮着打下手。别看他年龄不大,可是身大力不亏,干起活来不比半大小子差。
天天跟韩阿爸依和韩阿迈在一起,没过多长时间,韩晟昊就能听懂大部分的朝鲜语日常对话了,在韩阿爸依家,他还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朝鲜话来,说得不伦不类的,逗得老两口直乐。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两口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一天见不到他,还挺惦记、挺想他的。老两口一合计,干脆就让韩晟昊在他们家住下来,咱们一起生活吧。
韩晟昊在韩阿爸依家住了下来,也算有了家,吃得饱、住得暖,个子越长越高,比般儿大般儿的孩子能高出大半个头。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家三口两代人过得很融洽,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韩晟昊是他们的亲孙子,时不时的有些“好信儿”的人还会“欠儿欠儿”地问一句“你孙子这么大了?哎,咋没见过你儿子呢?”
虽然都姓韩,但是,此“韩”非彼“韩”。
韩阿爸依夫妇是地地道道的朝鲜人,而韩晟昊则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韩晟昊出生在中医世家,祖上是河北人,清朝咸丰年间举家乔迁到山东日照,在石臼所一带开药铺。药铺既卖药,也坐诊;还有一个专治红斑狼疮的祖传秘方,生活比较富裕。韩家人世代都长得高,当年在石臼所一带提到“韩大个子”药铺、“韩大个子家”,也算能数得着的。
虽然家境不错,但是韩家人丁却不兴旺,四代单传。到了韩晟昊父亲这代,家里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
韩晟昊出生的时候,家道中落的父亲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专门请风水先生给儿子看了“生辰八字”。“韩晟昊”这个名字,就是风水先生根据他的生辰八字给“批”出来的,而且,风水先生说,韩晟昊只能用这个“大号”,也就是“学名”,不能起“乳名”,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样,叫个“狗剩子”、“屎包儿”、“二柱子”、“大胖儿”什么的,说是会破坏风水。
韩晟昊从小就被父亲送到了私塾读书。在他还不太识字的时候,就能背诵像《三字经》、《弟子规》这样的东西了,还能背诵好几十首唐诗、宋词。
父亲对他管教得很严厉,教书先生当天教的东西如果背不下来,那就不准吃晚饭,更不能出去玩。
这让韩晟昊很不开心。有一天,父亲看着他背《论语》,他怎么也背不下来,气得他直嘟囔,对他父亲说:“爹,你说,这个姓孔的老头烦不烦人,没事不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呆着,天天瞎‘曰’什么‘曰’?‘曰’了这么多东西出来,让俺们背,他自己咋不背呢?”
正在喝水的父亲听了,“扑”的一下,把刚喝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