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嘴里说不要了，想办法得到生育指标的行动还是一直在努力。不过，收效甚微。
毕业至今，踌躇满志，顺风顺水的陈安头一回开始质疑自己掌握命运的能力。
成日里笑嘻嘻温润近人的领导突然变得捉摸不透起来。
小白的事，领导二话没说，抬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轮到自己，他打听过，单位还有指标，领导的签字就是拿不到。
“小陈啊，你现在是单位的骨干啊，心思要放在工作上。对于你的提拔，组织上正在考察。这计划生育也是要打分的。你妻子还年轻，没到晚育年龄。就是结婚，也是违背晚婚的提倡政策的。影响很糟糕。迟一点。生孩子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不急。”领导充满同情的安慰他。
陈安第一次深深体会到社会游戏的残酷。
集中管理，计划分配，连生育孩子都需要各个环节的疏通。
他自己对社会规则的认知是存在即是合理的，个人力量微薄，智慧有限，无法挑战已经存在的东西。但是，只要将规则研究透彻，利用规则里的逻辑和规律，每个人都是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开心幸福。自己现在是游戏规则的研究者，未来将是社会规则制定的参与人，这些规则除了帮助自己更快登上高位，是不会束缚和干扰自己的生活的。
没想到，热情上来，安全措施没跟上，麻烦接踵而来。上司的话看似平淡无奇，深究下去……
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自己的前程岌岌可危。
顺从才能活下去。他想起了逐之转身离开时留下的这句话。他沉默了。
陈安的异常沉默使得家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陈安彻夜不眠，关在门外抽烟，这让萧玉心里很难过。
当别人无法帮你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自己帮助自己。萧玉理了理思路，还是去找堂姐。堂姐过来人，有经验。
“这样吧，我陪你去找一下领导。”小吴与小白一商量，觉得还是再找找领导比较好。
“小白说领导今天在家。刚才他从家里打电话给小白交代一件事。”
“也行吧，那我们直接去吧。”萧玉想得简单，此事暂时不要让陈安知道，省得他烦心。办成了，是惊喜，办不成，也就不用告诉他了。
小白嘴里所说的领导的家位于市中心老城区，是政府机关按级别调配的房子。别看外表破旧，没有电梯，里面各家各户的装修没有去过的人很难想象。就小白描述的领导家那古董实楠木家具就不是普通家几辈子可以企及的东西。
不过，了解各级领导家庭背景的知情人士却知道，这所谓的家不过是领导内部人事材料登记用的。通常还会有其他的更舒适的地方安置自己的家属。比如高档小区，比如别墅，比如国外某地。大部分时间，这些楼里总是静悄悄的没啥人气。
萧玉赶到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这么晚，不会睡了吧？”萧玉有些担心。
“没那么早。找领导办事当然是越晚越好。”小吴老练世故的说。这诀窍可是小白告诉她的。
“好吧。”萧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水果，里面她按小吴的提示，放了一个两千元的红包。
机关家属楼的保安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神秘。试想一下，如果每个进出的人都像政府大院那样的查身份证搞登记，找领导办点事情的地下工作别人还怎么完成？
两人正往里走，小吴突然迟疑地叫了一句：“春熙？”
萧玉循声望去，暗影里站住了一位身型婀娜的姑娘。
“吴雪。”春熙怔了一下。
春熙？这就是堂姐嘴里说过的春熙？
萧玉控制自己努力想看清春熙的脸的冲动，侧过视线，略微点点头，脸上是自然的浅浅的暖和的微笑。然后，她将身体往边上移了移。
尊重别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好奇地刺探对方的**。不知道前后因果的猜测永远会带上自己根深蒂固的道德惯性和生活印象，不会正确也不会客观。
春熙留意到萧玉的小动作，心里暗自叹息。
陈博士的妻子，官场男人八卦新闻的主角，上流社会女人嘴里议论的对象，每天周旋在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之间的春熙怎么会不认识。
“怎么，这么晚，找他？”春熙手指朝天，指指上面。
这院子有几个单元，每个单元都有谁，这些谁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大院的单元里，这些谁的家属如今在哪里，这些谁为什么会忍受家人分隔两处，这些内情春熙知道的可比负责大院保卫工作的保安清楚。
“嗯。”吴雪点点头。
“生育指标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吴雪大吃一惊。
“圈内公开的秘密，谁人不知道。听我的，别上去。没用的。”春熙提醒道。
“为什么？”吴雪轻轻地问道。
“没有什么为什么。没有原因的背后总是……”春熙打住了话头。她今天在这儿停留的时间有些久，话也说得有点多，不能再呆下去了。
“听我的，吴雪。不要上去。真想知道原因，让她自己来找我。”
春熙说完，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踩着建筑物、树木投射的影子，走了。
“我们走吧。”吴雪思索了一下，转身对萧玉说。
“回去？来都来了，不上去？”
萧玉不知道堂姐和春熙谈了什么，突然掉头回去，她很意外。
“迟两天再来。领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