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员志愿者的工作人员戴着口罩、面罩和手套，按响了可视电话的门铃，告诉接通电话的陈安，业主订的菜蔬已经放在家门口，可以开门取进去了。
陈安将门口的保鲜箱拖进入户花园，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对闻讯从景观阳台上走过来的萧玉说道：“真周到。你看，这保鲜效果做得多好。就是这么在外面放上一个晚上，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解冻变质。”
“干冰你不用拿出来。和箱子一起搁回门外。十一点之后，志愿者会到各家门口回收。”
萧玉接过陈安递过来的东西，拎进厨房，用洗碗机清洗，各种刀具切片、刨丝、去皮、掏核，然后归类，放进专用的冰箱保鲜盒，一个个摆进冰箱，堆叠齐整，关上门：“搞定。”
陈安靠在门边，看着萧玉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熟练动作，笑道：“小玉，你这样子倒像是流水作业的机器人。难怪你每次做饭时间快得让人吃惊。你的准备功夫在这呢。”
“计划采购，集中处理，批次消化。这是提高生活效率的关键。普通人不懂时间分配，生命浪费得厉害。工业化社会，高效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慢慢地享受社会进步带来的文化。大部分人刚好理解错误，丰富的物质生活倒成了谋杀生命的累赘。”
“有趣的观点。解释解释？”
“随口说说而已，哪是什么观点。我只是觉得周围的人的性格和习惯在家庭里和工作地点两个不同的环境下分裂得厉害。”
“怎么说？”
“工作场所训练出来的高效严谨的作风并没有转变成生活的自然习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结果，工作不是工作，生活不是生活，工作的高效无法持续而打折扣，生活依旧是一地鸡毛琐屑烦躁。”
“何以见得？”
“我选这个楼盘，就是为了观察活在当下的三、四十岁的年轻人是怎会样生机勃勃又混乱不堪地生活的。他们是这座城市的新移民，来这座城市打拼，有了些职业基础和经济地位，有家有口，有老有少，完全符合社会对现代公民的描述。他们参与了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建设，他们对这座城市发展和建设过程中形成的文化理解片面狭隘，没有明白管理人生就像管理现代企业那样，需要科学的手段和合理的时间安排。这些手段和时间管理都是现代企业生存的基础，也是企业的hr为了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而着力安排的企业内训课程。我这些邻居们似乎认为培训课程的东西只是企业生存需要的东西，并没有意识到这正是现代生活必须基本行为习惯。回家，换上拖鞋和休闲服，一切又打回无序混乱的状态。你看啊，这些城市的建设者让城市拥有了国际水准的音馆和博物馆，他们却离这些象征城市文明的设施极远。不是因为钱，而是生活的琐屑让他们没了心情和精力。现代简约的生活方式完全可以将大家从传统的油烟琐屑里解放出来，慢慢享受自己创造的文化。经济的繁闹让大家只看到鸭梨山大四个时尚的网络文字，听不到人类文明柔和的敲门声。将吃饭、旅游的时间均一点来了解现代工业技术对简化生活的帮助，生活的质量和体面立刻上升了一个高度。”
“我们的工业化进程才多少年？急什么。”
“那天天嚷着文明古国的又是谁？”
陈安和萧玉对视一笑，结束了话题。
“你手机好像有信息。”陈安提醒道。
萧玉找到手机，是刘强的微信。
“刚刚你的订单是我送上去的。知道家里有人陪你，安心了。
小区到今天确诊了一例，症状比较轻，应该不会有大事。”
“外面情况怎么样？”
“除了冷清，倒还好。公共交通正常运行，就是没乘客。”
刘强发了几张街拍的照片。
空荡荡的街道，空荡荡的路面，空荡荡的公交车，只有市政的绿植茂密的维持着惯有的样子。三千万人口的城市，突然唱起了空城计，空荡得让人寂寞和伤感。
“和谁聊天呢？”陈安坐到萧玉边上。
“刘强。”
刘强？整日跟在萧玉身边的大个子司机，英气逼人，威武得让身边的同性妒忌。陈安有种莫名其妙的别扭。
“我战友的闺女随医疗队去武汉了。协会援助了一批物资？”
“你怎么知道？”
“战友转发的朋友圈里有这消息。又是你的提议？”
“大家一起的决定。”
汶川地震、汕头洪灾、这次的疫情，民间共助的热情已经成了社会各界的习惯。
“战友的闺女说疫苗的研发开始征集志愿者，我在打听报名的途径。”
“你想去？”
“是。”
“为什么？”
“那年我问你，为什么做慈善。你回答我，说是因为爱。我也是。”
萧玉默默地回了一个笑脸，没有再写任何文字。
陈安见萧玉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开了。妻子的性格他清楚，有些心事她只有自己慢慢消化才能找出化解的办法。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委屈和难过，这是她大哥最担心的事情，也是他突然决定过来与她一起生活的原因。
只是，陈安走回萧玉为他安排的房间，坐在改装成榻榻米的窗台上，心里酸溜溜地总想着那个英俊的梧桐树一般的男人。
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她却可以与别的男人微信聊天，心事重重，他怎么可能不酸溜溜——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