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静静地走着,相顾无言。
在见到老屋时,陶然才打破沉默,“我上午问过英姨,能不能帮我们找辆车,她出去买菜时托人了,但是那个有车的人家要到明天才能过来接我们。”
她也就是一个小工厂的假老板,再在这里困两天都不打紧,但他不是,上市公司的老总,陶然怕耽误他太多时间。
“没事,下午会有人来接我们。”
“下午?谁?”
顾淮云没回答具体的,只说道,“我联系的。”
陶然心里还搁着另外一件事,往前步行一段路后壮着胆子开口道,“我还想去找那家佳乐服装厂,这样,你能不能也帮我安排一辆车,你和季博先回去,我……”
“不行。”没等她把话说完,顾淮云想也没想一口回绝她。
陶然讪讪地笑,是她强人所难了。
“服装厂那边我来找人和王富贵一起去,但是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汪汪。”
庭院里,秋田犬正在跟一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猫正玩得不亦乐乎。
陶然从顾淮云的霸道又强硬的命令里被两声犬吠叫得还了魂,傻傻地笑,“顾老板,你真好。”
“傻不傻?”顾淮云嫌弃了一句,径直往秋田犬的方向走去。
下午三点,孤孤单单的老屋被打破了宁静,一辆宾利,一辆保时捷齐整地停在了庭院前。
秋田犬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胆小又好奇地贴在胡英腿边,揪着两颗眼珠子不住地瞅。
“英姨,那什么,我们就先走了。”陶然憋了很久,就想到了这句话。
短短的一天一夜,临走时,陶然才发现已经生出了这么多不舍的感情。
胡英低头,在秋田犬的头上捋了一把,说道,“走吧,走吧,冬天天黑得早,赶路要紧。”
顾淮云一身黑色装束立在陶然身边,单手拎着她的双肩包,语气是冷静平和的,但话语却是动容,“谢谢您收留我爱人,以后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陶然回头,入目的是男人清爽又利落的侧颜。她没想到顾淮云惦念的是这个。其实他说收留算言轻,昨晚要不是遇到胡英,她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走出这片茫茫无边的雪地。
“客气了,顾先生,都是小事,再说我这里简陋,招待不周。”
两个成年人,一个年过半百、历尽沧桑,一个商海沉浮、年少有为,都克制守礼。但陶然没两人的理性,她情难自禁,上前两步,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胡英,孩子气十足地说道,“英姨,我舍不得你。”
胡英脸上故作自持的表情瞬间龟裂,抬手回抱住女孩,仰头,让眼窝里的热度回温,嗓音微微颤抖,“好孩子,英姨也舍不得你,有空就和顾先生一起回来看看英姨,英姨没死的话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英姨,”陶然破涕而笑,“你还年轻,什么死不死的,等明年冬天,我和淮云再来看你,我想吃你做的咸鸭。”
顾淮云静静等在一边,闻言,讶异的眼神看了看陶然,转回时嘴角似有一抹隐隐的笑意。
这样说的话,到明年冬天,她还会和他在一起。
“陶然,我帮你们两个拍一张照片吧。”
顾淮云突如其来的提议,陶然和胡英犹豫片刻后,都无异议,倒是陶然很操心顾老板的拍照技术,“你太高了,蹲下来一点,对,把我一米二的大长腿充分展现出来。对了,记得开美颜啊。”
顾老板当着下属的面质疑她,“你这小短腿有一米二?”
“去,拍你的,小心我用这一米二的小短腿踢你。”
怼完,陶然歪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顾老板放下手机,“表情正常一点,能不能不要这么傻?”
“……”
陶然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差不多行了啊,别逼我出手揍你啊,你说你一个大老总挨揍也不是一件很好看的事对不对?”
顾淮云沉吟后赞同地点下头,总算是安安生生地开始拍照。周围的季博、王富贵,还有来接应他们的几个下属都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模样。
一场幼稚的玩闹中,几个人分坐两辆车,驱车离开。
陶然坐在后排,回头看渐行渐远的老屋、干枯的老树、年迈的秋田犬和胡英,眼眶刹那间迷蒙上一层水雾。不仅为离别,为一个人孤单单的胡英,也为那段至死不渝却没有结果的苦恋。
“这么舍不得?有时间我再陪你过来就是了。”
陶然接过他递过来的湿巾,按压在眼睛上,哽咽出声,“没事,我就是暂时难受一下。最怕的就是分离、失去。”
顾淮云不置可否,沉默着从他的肩包里掏出运动保温杯,倒出半杯水给陶然,“有时候分离、失去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你从未拥有过。”
陶然接过水杯,静静喝水,不敢询问。
一个站在安城金字塔尖上的人,会从未拥有过什么,她想象不出来。
王富贵跟着保时捷那辆车走,这辆车上坐着司机和季博,后面就是他们两人。顾淮云打开后排液晶屏,连接上网络。
“这是刚刚拍的照片?”陶然红着双眼,倾身凑近看。
“嗯,挑一张回去。”
陶然点着屏幕,“我这张都还没准备好,你怎么就拍了?”
“随便拍的。”
“顾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这拍照技术真的得吐槽一下,你看我这笑,怎么这么恶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