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省立医院血液科住院部,空荡荡的长廊里只有刺骨的寒风在四处游荡。偶尔还有几声不知道从哪个病房传出的哀嚎声,那是被病痛折磨得行将就木的声音。
维扬依靠在墙上,睁着空洞的眼睛,任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光亮了,又暗了下去。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亮起时,他按下了接听键。
耳朵里全是女孩低低的垂泣声。
“维扬……呜呜……维扬……”
电话里女生哭着喊他的声音,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头上。
几分钟后,维扬挂断了电话,一句话都没说。
“维扬?维扬?”女孩的手已经僵硬了,脸颊上只有刚刚流出来的泪水还有温度,“断了?断了……”
电话重新拨过去,手机关机了。
她还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这次没听到对方关机的提示音,却听到她的手机关机的声音。
没电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陶然拼命按着毫无反应的手机,直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踏来,越来越清晰。
“维扬!维扬!”陶然从木马上跳了下来,两脚站在旋转台上没有一点知觉,但她的心却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维扬,是你吗?呜呜……是你来了吗?”
从公园主干道上转入一处灌木丛夹着的小径时,顾淮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人影。还没走近,就听到声音。
他没回应她。
“维扬……呜呜……”
女孩缩在那里哭,小小的一团,脆弱无助,犹如黑暗中迷路的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在找寻她两三个小时的过程中生出的怒火,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就这样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陶然蹲着,视线不停地往上,直到停留在一个五官刚毅又深邃的脸上。
“是你……”
陶然垂下眼眸,头也跟着无力垂下。
“走,跟我回去。”男人的嗓音硬邦邦的,没有什么感情。
细瘦的五指张开,伸了出去,立刻就有雪花落入她的掌心。陶然缓缓侧起头看天空,长长的羽睫颤抖着,白色的雪霜覆在她的睫毛尖上。
没有血色的脸上溢满难言的悲伤,被雪打湿的睫毛一刷,两行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陶然低头,手一握,雪花看不见了。
曾经她和维扬一起看过雪……
“这么喜欢雪?”
“嗯,雪好白,好纯洁。”
“以后我带你去东北看雪看个够。”
“好啊,不许骗我,拉钩。”
他骗了她,她相信了他的话。
没有以后了。
他们结束了。
“陶然!陶然!”
她的意识很沉很沉,像陷入了地底下,越来越深。
“你就怎么放不下他吗?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吗?!”
耳边是男人近乎气急败坏的低吼,但她想说——没有,不是这样的,她没有。
陶然想这么对他说,但她说不出口了。
“然然,然然……”
“维扬?是你吗?”
“是我,然然是我。”
她是在做梦吗?梦见维扬了。
可是这梦怎么这么真实?因为她能闻到浓浓的来苏水的味道,还有正在和她说话的维扬。
“然然,照顾好自己,知道吗?照顾好自己。”
维扬好像在哭。
“维扬……”她想说话,但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疼痛不已,用力扯了扯声音,终于说出口了,“维扬,你要分手是不是因为我不能、不能和你做那种事?”
“不是的,然然,不是的……”维扬的声音破碎得只剩下隐忍的哽咽声。
“维扬,我们在一起的五年,你是真心爱我的吗?”
“然然,我爱你的,真心爱你的……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要救我妈,我要救她……”
“呼……呼……”
维扬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听不到了,整个世界只有她喘气的声音,只有她一个。
“呼……呼……”
好像又陷下去了,不过这次不是地底,好像是在海里,很深很深的海里。
“醒了?!”
江翘翘第一个发现,激动地叫出了声。
陶然睁开眼,入眼的白色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人是熟悉的,近一点的是江翘翘,远一点的那个是顾世铭。
“翘翘。”陶然张了张嘴,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出来。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几天了吗?”江翘翘的中气十分充足,天灵盖都要被掀翻。
顾世铭立在原地没有走过来,也没什么好话,“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到公园里去,你们厂里的人一直打你电话还不接。要不是我哥过去捞你,你就等着我第二天赶回安城给你收尸吧。”
“收尸就收尸吧,反正每年我都会烧纸钱给你的,哦对了,还要烧辣条。”江翘翘及时落井下石。
陶然的视线转了几圈,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像含了沙子一样粗哑不堪。
“你怎么了?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了?你高烧42度!”江翘翘给了几个恶狠狠的白眼,“服了啊,陶小然,我服了你了,42度也能烧得出来,真是刷新我的认知。”
陶然茫然地回想着发生过的事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安城公园的旋转木马上,昏迷前她知道是顾淮云救了她。
“我晕了几天?”
陶然想试着起来,但身体柔软得一点力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