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方才似乎没有告知他身份住址。”回程的马车上,白苓好意提醒道。“他日后如何来寻小姐呢。”
班楚心闻言只是淡淡,“他若有本事,自会寻到我。若是没本事…”
嘴角轻扬起一抹弯弯的弧度,“我又帮衬他做什么呢。”
白苓听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一脸好奇的问道。
“那小姐究竟又是如何得知,那水中有药的?”
班楚心忍不住一笑,“我又不是那大罗神仙,智周万物,凡事一猜便知的。”
听得她如此说,白苓不由得奇了,“那方才小姐为何?”
班楚心一双眸子隐含深意,道:“我问你,方才下了马车前往茅屋一路,你可曾见到可供燃火的干柴了。”
白苓一怔,方细细回想。一路行来,周遭尽是密密的竹林,竹类多喜温暖湿润的气候,常于山沟,邱陵之处,而这等地方,是不易见到干燥的硬木的。
见白苓摇头,班楚心淡淡道:“是啊,若要取柴,必得远离这片竹林,行上不知多久。”
说到这里,班楚心顿了顿,望向白苓,“他方才背的干枝几乎要高去一个人的,又兼之行了那么远的路,你又可曾见他气喘吁吁,面露疲惫之态。”
白苓微怔,顿了片刻,方一脸惊讶的抬头看向班楚心。
班楚心面含肯定意味的点点头,“不错,他是会武的。”
申屠家的遗属,虽年幼便遭巢倾卵覆之灾,但出身虎门,有武傍身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况且…那时在牢中,她就已经见识过他的身手了。
思及于此,班楚心只是淡淡一笑,口中却道,“咱们两个力不能支的,他若要动手,又何必费功夫下药,尽管来两个手劈,你我就都要束手就擒了。”
白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其实那水中无药。”
说罢,又不由苦了一张脸,“那小姐又为何要故意说那一句,奴婢现在好渴啊。”
班楚心失笑,戳了白苓一下,“我诓他那一句,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
她略顿一顿,道:“人在遇见危险时,往往是警惕的。而以他现在的身份,我们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危险。他方才虽并未对你我不利,但神色间却是极其不善的。我假意疑他那碗水中有药,并非弄喧,而是点破他那隐隐压制的杀心。”
班楚心的声音有些缓缓的,“方才他的手,一直游移在桌子下方,他入屋取碗时我已经悄悄伸手探过,那下面藏着匕首。”
白苓一惊,身子不由得后知后觉的渗出冷汗,“方才不过片刻,竟暗藏这么多玄机。小姐,此人心机深沉,又是要钦,旁人避都不及,小姐又为何独独挑了他来。”
班楚心听闻不由含笑,侧头望向白苓,“在你眼中,他是坏人?”
白苓奇道:“他本就是罪人之身,方才又那般包藏祸心,如此,还当不得坏人二字?”
班楚心不由摇头,幽幽笑道:“我见过的坏人,是浅笑盈盈间伤你性命,而非冷言冷语对你,最后却不曾动你分毫。”
车轮辘辘,行在松软的沙土之上,声响也是极轻浅的,就如班楚心此刻的低语一般。
“冷心冷面不可怕,笑里藏刀才诛心。”
白苓默然,低着头不语,似是在细细品着这一番话。直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拾起话头来。
“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想起前段时日,小姐突然让她来这片竹林附近悄悄寻人,白苓道出她心底的疑惑。
“奴婢猜不透,衙门都找不到的人,小姐是如何找到其逋逃之?,让奴婢来寻的。”
班楚心默然。记得那时在牢中,他站定在她面前时,班楚心曾隐隐嗅到一丝隐藏在血腥与腐肉之下,淡淡的树木清香。那是乌樟树特有的味道,味辛而清凉。因常年困于牢中,所触味道不外是腥臭欲呕的,所以当时那缕淡淡的味道,才格外深刻的印在班楚心的脑中。
乌樟树虽喜光,但亦喜爱湿润气候,适于植种砂壤土,这里的环境其实并不甚适合乌樟树的生长,所以平时在京中很少能见到此类树木的身影。班楚心也只依稀记得前世在两处曾经见过,但想到要兼之适合藏匿,便想到了这里,这才让白苓先行来此查探,未想竟真的一下子寻到。
而这些,班楚心自是不会与白苓提的,故而只是淡淡。
“谁知道呢。”
她略顿一顿,目光望向马车外绵绵密密的幽深竹林,平和微笑道:“许是生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