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所有难民及接触人员,尽诛之,尸首火化!”帝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他终于直面了帝王最炙盛的权柄,天子一念,可活百万之众,也能血流千里不歇。
他的一个决策,便决定了数万百姓的死生,这比在战场上杀人还要残酷!
在战场上,他只需要杀死面前所有的敌人,不必考虑后果,因为可能没有明天。而在朝堂上,身为天子,虽只卧于方寸之间,却要权衡山河万里,掌控千万百姓的命运,这是多么沉重的责任啊!
“陛下。”顾影阑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您要保持冷静,您是帝王啊!”
“不管您之前是何等身份,卑贱也好,尊贵也罢,当您坐上龙椅的这一刻,您就不是一个人这么简单了,您是皇帝,是天子!”
“皇后。”宫宸域执起她的冰凉的手,覆于温热的胸膛之上,“顾、君、江三族的相助,就仰赖皇后的劝说了。”
“世家,皆遂利耳,顾氏臣妾还是有把握的,而江氏吗,那还得靠陛下。”顾影阑挣脱了那只手,脸上的神色有种难言的复杂。
“靠朕?!皇后何出此言?”宫宸域十分不解,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却也因此拉近了与顾影阑的距离。
两人鼻间相对,四目交接,微凝。
“江氏嫡女江疏月痴恋陛下,只要陛下许以贵妃之位,江氏定愿意相助!”顾影阑的脸上又浮现了那种世家所自持的矜贵之态,格外冷静疏离。
那怕他与她此刻相距不过毫厘,心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皇后此言可是认真的?”宫宸域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是要看穿她此刻真实的内心。
“臣妾看上去是在开玩笑吗?”顾影阑扯了扯嘴角。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算了,就当朕疯了吧。”帝王自嘲一笑,声音转淡,“你可要明白,一旦江氏当上贵妃……”
她的皇后之位就基本上成了一个笑话,本朝一贯是中宫有主,不设贵妃。
一旦祖制打破,必会引来外界诸般揣测。
“但皇上一定会同意的,不是吗?”顾影阑这时反倒笑得极为灿烂,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格外漂亮,但眼中泛起的却是点点嘲意。
“是啊——”帝王恍惚了一瞬,“朕只是……只是不甘心啊!”像他这样的皇帝,怕是连史家都为之一哂吧。
“倒是君氏……”顾影阑还真有些为难,除夕那夜顾珣与镇北王妃可算得上是你死我活了,顾君两家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臣妾确实无甚把握。”
“皇后是不是忘了一个人,镇北王府世子,君祁良”
“皇上意欲何为?”顾影阑身体微微绷紧,这是一种透着防备的姿态!
她其实怕帝王出了什么昏招,并非全是担心君祁良!
“顾影阑,你就是这般看待朕的吗?”他连皇后都没喊,显然是误会了!
“皇上!”顾影阑有些不解帝王那突如其来的怒气,但这并不妨碍她态度良好的认错,她把以前向她阿爹撒娇的那一套全搬了过来。
平日带些冷意的嗓音娇软了几分,顾大小姐仰起头,小手扯了扯帝王的衣袖,金色云纹流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臣妾一定会劝服君祁良的!”
他更生气了怎么办!
君祁良那厮对他的小皇后本就怀有不正经的心思,顾影阑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是……
可是!
没有君氏的庞大资金支持,谈何赈灾。
帝王的脊背弯得更深了,他死死拥住顾影阑,像是在传递什么决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顾影阑起了个大早,她知道如今的时间十分珍贵,自是一息也不浪费,以皇后之谕召荣国公府嫡女江疏月入宫。
她在椒房殿正宫接待江疏月,以示尊重。
宫婢们微屈膝,掀开了帘子,今早下了些许小雨,江疏月是打着素伞进入椒房殿的,进殿之前,她深深看了眼整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
她知道,属于她的机会,来了。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江疏月的万福礼行得极为标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嗯,快快起身吧!”顾影阑示意江疏月入座,令杜若奉茶。
她现在的心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对于江疏月。
她其实并不希望江疏月入宫的,一方面,身为顶级世家的贵女,江疏月拥有无数条比嫁入皇家为妃更好的去处,她这样劝江疏月入宫,其实是坑了江疏月。
另一方面,江氏入宫,对她的威胁也确实是存在的,对整个顾氏一族也不算好消息。
可是,她不得不做。帝王需要江家,数百万难民更需要江家!
这与什么良善无关,这是身为皇后的责任。
“江小姐,既然你人已在,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顾影阑噙了一口浓茶,满口皆涩。
“娘娘唤我疏月便好。”江疏月一月以前着实消瘦了不少,但精神很饱满,眼神也比以往清亮了几分。
“那本宫便直言了,以贵妃之位换江氏在江南的所有人脉,疏月以为如何?”顾影阑面上丝毫不显半分情绪,语气也十分干脆。
这让江疏月一时猜不透顾影阑此刻的想法,但她也无需多想,总归是她占据了主导权的。
“娘娘,疏月实话实说吧,这交易亏了,江氏大半族老是不会点头的。”
“那你自己呢?”顾影阑直视她,